齊氏久久不肯起身,悔恨、自責、傷心、高興,種種情緒在看到老夫人之後爆發出來。
多年不見,老夫人鬢間銀發已生。
可恨她再不能喊一聲母親了,齊氏還記得當年被逐出家族時,她一步一叩首地向母親請罪告別,母親的房門緊閉著,不知是什麼情緒。
再見到母親,她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懂了當年母親的傷心,明白了母親當年為何無情。
眾多的兄弟姊妹裏,唯有她是打小在母親身邊長大的。母親親自教養她,讓她知事明理進退得宜,可她回報給母親的,竟然是那樣一場傷心。
她給家族蒙羞,給父兄丟臉,家廟裏,是母親站出來保了她的命。
還不如不活著,還不如不救她,就當沒有她這個女兒···齊氏自己委屈過,反省過,難受過,今日就算張延遠找外室哪怕是出妻,她也隻能自己受著。哪怕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也不再有娘家依靠,她隻能忍著。
當年種下的因,得了如今的果,都是她應受的。
可她的令曦還是個孩子,乖巧可愛沒做過錯事,倘若說真的做錯了什麼,那就是投錯了胎,成了她的女兒。她就不該帶著令曦過來,要是真的把她丟了,那就不止是傷心一場了,是要了她這個做母親的命。
若是找不回令曦來,她跟娘家之間的那條隔閡就更深了。
看到老夫人的那一刻,齊氏就明白令曦不在這裏。成嬤嬤稟告給老夫人之後,院子裏的下人一定已經將院子翻了個底朝天了。
“不要再哭了。”老夫人嗬斥了一句。
齊氏這才止了哭聲,抬起頭來。
老夫人打量著齊氏,齊氏她一臉的病態,身體積弱,跟未出閣時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縱使再傷她的心,從真到底是她的女兒,見到女兒這幅樣子,老夫人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她知道從真嫁人之後,過得不如意。
要不然就不會被婆婆立規矩,害的淳哥兒無妥帖的人照料,得了重疾也不知。那會兒晨姐兒人還不到她腰上,就帶著下人抱著淳哥兒到京城來求醫,還求到了相府門下。
那時候,張延遠在幹什麼?躲在溫柔鄉裏跟同僚們尋樂子,壓根兒不知齊氏和淳哥兒出了事。
老夫人最看不起張延遠這種人,但凡他是個好的,就不會拐了她女兒私奔。私奔什麼後果,難道張延遠不知道?她的女兒,要委屈給別人做妾?
此刻張延遠就站在齊氏旁邊,老夫人卻瞧都不瞧他一眼。
天色見黑,沒得功夫可以耽誤,老夫人將大總管叫來,讓他帶著護院去搜。
“府裏每一處都細細地找,亭台樓閣池館水榭更要搜的仔細,花房耳房都不要錯過,凡是能藏得了小孩的假山竹林也要仔細去搜,再不行,就去湖裏撈!”老夫人吩咐道。
這些下人們未必處處都搜到了,像是各房太太小姐的小館閣樓之類的地方,她們不得命令必不敢搜,隻是太太們自己吩咐著手底下的人查看一下,難保沒有不經心的。
老夫人的目光掃過小方氏的臉上,這是個看著綿軟內裏藏針的東西。她的地方,是沒人敢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