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楊敏顏有些動容,晴姐兒的神情更加悲戚,道:“小姨母您是嫡女,有母親和姊妹的疼愛,自然不懂我的苦處。想想小的時候,我懵然無知地被送進府中,身邊沒有人提點。嫡母雖然用心,可我到底是膽子小,生怕什麼事情惹了嫡母生氣,故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縱然是這樣,還是沒少出錯。”
晴姐兒意有所指,楊敏顏仔細地想著晴姐兒的話。
莫說趙嘉善的繼室怠慢洪兒他們,就是她不怠慢,也到底不是親娘。什麼想到想不到的,哪裏會那麼周全。其他幾個雖乖巧聽話,難免太麵了些,讓人覺得好欺負。洪兒倒是個有主意的,楊敏顏又擔心他鋒芒過勝,惹得繼母不耐煩。
孩子們都還小,她的身子又這麼不爭氣,不好好地替趙嘉善挑一挑,她就是死了也難瞑目。
晴姐兒深深地歎了口氣,道:“小姨母,是晴姐兒不該,好好的提這樣的事情,讓您也跟著難過。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姐姐這麼疼我,小姑母又待我如此的親厚,我受的那些苦,大概就是為著今天吧。”
她看著楊敏顏就要落淚似的,忙遞過去帕子。
楊敏顏伸手,想接過帕子,手卻抖個不停,一連幾次抓了空。
看樣子病又重了些,楊敏顏該是急了。
晴姐兒不動聲色地暗自想著怎麼勸說楊敏顏,一麵扶著楊敏顏去炕上歇息。
“晴姐兒,不知怎麼的,聽你說這些,我的心竟然特別難受。”楊敏顏靠在靠枕上,卻像是累極了似的喘氣。“當真是個堅強的孩子。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小的時候,是怎麼熬過來的。”
晴姐兒淺淺一笑:“哪裏是什麼值得提的事情,小姨母要是想聽,就當成是笑話解悶兒罷了。”
她親自去倒了杯茶,端到楊敏顏麵前,服侍著她小口小口地喝下,又拿帕子替楊敏顏擦盡了嘴角的殘汁,才斂容說道:“小姨母應該知道,我從前是隨著姨娘住在外院的。那個時候,雖然張家不肯承認姨娘,不過有父親相伴,我們倒是過得很輕鬆。後來曦姐姐病了,有人說我去替姐姐擋災,姐姐的病自然就好了,於是我便被姨娘送去張家了。”
這些楊敏顏是知道的,她點了點頭。
心道,晴姐兒還真是天真,什麼擋災不擋災的,多半是張延遠和範姨娘想出的法子,讓晴姐兒能順利地回張家罷了。齊氏也是個沒出息的,平時性子清高地不行,那會兒卻不鬧一鬧。
要是齊氏說個不字,也不會引狼入室。
楊敏顏混混沌沌想了這麼多,卻不會當著晴姐兒的麵兒說出來。
她想著,若她是齊氏,定然咬死了不讓晴姐兒進來,好讓那個狼子野心的範姨娘算盤落空。
說的好聽,什麼都往曦姐兒身上推。範姨娘那個老狐狸,算盤打得忒精了。晴姐兒以為張令曦擋災為由,進了張家,緊接著她範雲芝就登堂入室了。這還用得著說別的嗎,她不就是為了進張家的門。
到頭來,還得曦姐兒對她們感恩戴德的,全張家上下都被她們玩弄在股掌之中。
楊敏顏雖然病著,腦子還是清醒的。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晴姐兒身上有著一半範雲芝的血,說不定骨子裏跟範雲芝一樣,全是心眼兒。
這段時間,看著晴姐兒安分,她倒是忘了這茬了。
要是晴姐兒真的這麼隱藏自己,那才叫個可怕。仔細想想,晴姐兒無緣無故怎麼會說這些的,難道她就沒有什麼目的?
楊敏顏冷靜下來,看晴姐兒的眼神裏就帶上了打量和審視。
晴姐兒自顧自說著,到了情緒激動處,竟然渾然不覺楊敏顏態度的改變。
“我記得那會兒,是誰說你搶了曦姐兒的衣服,還鬧了一場來的。”楊敏顏將話往這個上麵引,且看著晴姐兒怎麼解釋。
晴姐兒尷尬地頓了一下,立刻聲淚齊下地說道:“小姨母,您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晴姐兒覺得太對不住姐姐了。姐姐她對我那麼好,從前我竟然恣意妄為傷害過她。那會兒還不是我不懂事,身邊也沒人提醒,性子嬌養了起來。羨慕姐姐穿的好,我卻沒有,一時豬油蒙心做了錯事。”
楊敏顏笑了笑,有氣無力地替她開脫道:“哪裏全是你的錯,你不也還小嘛當時。姨娘不在身邊,你又跟太太疏遠,自然沒人教給你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