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東風正好。
離我與李三思住著的閣樓不遠處,有一處涼亭。此刻月色朦朧,草寂花眠,正是困人時候。
我抱著李三思說的兩壇子杏花酒到了亭裏,身後李三思又簡單的收拾了兩樣李老爺子千裏迢迢帶來的風味小吃下酒。兩人便在涼亭內擺上了。
杏花酒顧名思義就是用杏花釀成的。我在家裏時曾見過家裏的酒娘釀過這種酒,很是麻煩。
先是要接取冬日的雪水,封入地底一年後,等到次年開春再挖出來,然後將盛有雪水的罐子置於杏花樹下,讓枝頭的杏花自然落入罐中。然後再封上罐口,埋入杏花樹下,三年後方可取用。
不過那時隻是看看,因為年紀小,我爹自然是不敢讓我喝酒的。現下,望著杯中清冽且帶著濃鬱杏花清香的酒,我的心裏說不出的滿足。
我端著酒杯,靜坐在石凳上看著李三思跑來跑去的瞎忙活。最後,見他終於把最後一盤子小魚幹也從閣樓那邊端過來了,馬上很好心的讓出自己屁股底下的石凳,道:“李兄辛苦了,這邊坐吧,這凳我幫你暖過了,不涼人。”
想是怕了我身上的餿味兒,李三思聞言卻不領情,在我對麵徑自坐了,道:“無妨的,多謝林兄美意。”
我故意把嘴一彎,委屈道:“李兄是在嫌棄我嗎?”
李三思怔了怔,否認道:“小弟並非此意。”
“那你便過來坐,你不過來,就是嫌棄我。”
李三思隻得沉著臉坐在我讓出來的位子上。
我看他一臉的不情願,便喝了一口杏花酒,嘖嘖有聲的道:“現在不光花姑娘不好騙,就連大老爺們也越來越不好騙了。”
李三思眉頭一皺,似乎是想發怒卻又忍了下來的樣子,隻涼涼的看了我一眼,不鹹不淡的道:“雖說這酒不烈,但我等不善飲酒之人,還是少飲為妙,莫要醉了才好。”
我敢肯定這廝現在是在後悔自己居然應了我的話與我在此喝酒。
我嘿嘿笑了兩聲,道:“李兄,前兩日小弟做了一首詩,想請李兄品題品題,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李三思麵無表情:“小弟榮幸之至。”
於是我清了清嗓子,從石凳上站起撣了撣衣服,背手對著亭外掛在花枝上的彎月,難得抒情的念道:“樓是灰的,屋是灰的,床是灰的,地是灰的,在一片死灰之中,飄過兩個鬼影,一個牛頭,一個馬麵。”
我清楚明白的看到李三思有臉皮抽筋似的抖了兩下。
我念完詩後笑嘻嘻的向李三思道:“李兄,小弟的詩做的如何呀?”
李三思扯著麵皮假笑道:“不錯。”
我忙道:“那李兄也做上一首吧。”
李三思道:“小弟才疏學淺,不敢獻醜。”
“難得你我兄弟有空在此飲酒作樂,李兄何必掃興呢!”
“不是掃興,實在是做不出來。”
……
我死勸活勸的也勸不動李三思作詩,於是二人喝酒。
說真的,我的鬼生雖然很漫長,但卻從未飲過多少次的酒。雖說這杏花酒溫和不易上頭,但喝到最後腦子裏還是一團蒙蒙朧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