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何時入了夜。
寒風有氣無力地刮著,一如江行休此時的感受。他抬起頭來,仰望夜空,其中有星光斑斕而耀眼,形狀如同太白,卻和太白的方位不一樣。
這星,他認得。
《史記》中,有名為《天官書》的一篇曾這樣寫道:
“燭星,狀如太白,其出也不行。見則滅。所燭者,城邑亂。”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剛才的一切恍若夢境。
幹淨而整潔的街道上,家家戶戶點燃燈火。賣南北雜貨的商販在熱情地吆喝,那些身穿錦衣華服的公子小姐在仆人的跟隨下彼此談笑。
有一位漢子拉著板車急匆匆地趕來,江行休在路中央一時沒回過神來。
“哎哎,當心!”
漢子孔武有力地大喊一聲,試圖提醒麵前這位呆滯的少年躲開,然而少年並未來得及躲,就被他猛地撞倒在地。
銀質的麵具從臉上脫落,飛起來又跳躍旋轉著落下。
“當、當當……”
江行休聽到這聲音後終於回過神來,想要自己爬起來,但卻發現渾身使不上勁。
“或許是擊殺巨獸時元氣耗光的緣故吧。”
他想運轉玄象內功恢複元氣,卻被那拉車的漢子給打斷了。那漢子見撞了人,急忙將板車停在道旁,而後彎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麵具,小跑兩步來到江行休身邊。
“小公子,您沒事兒吧?”
大漢伸出一隻因常做粗活而粗糙的手,想要拉他起來。
“我沒事。”江行休說著,轉頭看向他。
忽然,大漢瞪大了眼睛,像是看見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一般,麵皮緊繃,一層濃重的陰影浮現在他臉上。
“鬼!鬼啊!”
大漢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向後不斷地蹬著雙腿,這時大漢看見了手中的麵具,用力向他砸來。
江行休有些費力地接住,心裏苦笑了一聲。果然,自己額間至顴骨的傷疤依舊會嚇到不少人,看來當初決定要走這條路時,命人打造一副這樣的麵具是很有必要的。
原來,無論哪個朝代,無論什麼時候,都還是要看臉的。
他伸手摸了摸臉上的疤痕,凹凸不平,不用看都能想象出那份猙獰。這是他第二次如此觸摸臉上的傷疤,上一次觸摸的時候,他還在姑母的府中。
他從容不迫地將銀質麵具重新戴上,對不遠處驚恐的漢子說道:
“抱歉,嚇著你了。”
說完,他扶住胸口喘著氣。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現在連說一句話都覺得費勁,這種感覺就像是要死了。
對,就是將死而未死之人。這是完全不正常的現象,特別是剛才說那幾句話的時候,軟弱無力,就連他自己聽了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你,你……”
大漢側著身子,“你”了半天,見他確實沒什麼威脅性,才呼出了一口氣,擔憂地看著他,問道:
“以公子的氣質,怕不是出自平常人家吧?病情如此嚴重,為何不出點診費找大夫瞧瞧?”
江行休不想多說話,無力地擺了擺手,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在圍觀人群的注視下,在大漢擔憂的目光中,艱難蹣跚著腳步向前走去。他記得最後關頭,從道生把城頭轟了個缺口,他會不會也在那裏呢?自己這幅樣子,再不求援,可能真的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