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自從李師萌醒來後,她就隻字不提關於桃花澗的事情,仿佛把這一切都給忘記了一樣。但江行休知道,她隻是把那份傷心失落藏在了心裏的最深處,不願意表現出來,因為他發現她總是時不時地往嘴裏放一塊糖。
她是位要強的女子,從兩人初遇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了。那時候她還會對自己說“你喜歡吃糖嗎?吃了糖,心情就會變好呢。”,當時他回答的是“糖?能解得了嘴裏的苦,卻解不了心裏的苦。”
想想自己還真是傻得可以,明明可以不戳破的,如此對她未必有些殘忍。
身為女子,她需要承受的苦難一點都不比自己身上的少。
嘉蔭鎮,算是離太玄劍派的無名山最近的一個大鎮了。雖然無名山下就有個鎮子,但那太小,而且來往道路不太方便,許多客商並不會在這裏選擇交易地點。初元燈會,會在嘉蔭鎮中每年的除夕之夜舉行,不僅僅有才子佳人爭相賦詠詩詞、表演曲藝舞蹈,更有大大小小的貨郎趁此機會兜售貨物。
難得的盛會,天樞閣的所有人全都集體下山,跟著他們的閣主在鎮子中閑逛,一邊觀看各種舞獅、火龍表演,一邊與相中的家具老板商議訂購事宜。有了宗門密庫裏的二十萬金葉子作為支撐,他們的底氣相當足,那些商販眼睛也亮堂,見到他們進門,紛紛畢恭畢敬地請上座。
“招手迎來萬千客,財到腰包喜上眉。嘖嘖,老板,你這詩句整得倒是不錯,可心意雖好,人卻不實在,這人不實在,財怎麼能夠到腰包呢,你說是吧?”
江行休坐在椅子上,望著那對不知是誰寫的詩句,對麵前的老板說道。
“這……小的看諸位都是道師,所以說的都是實在話,做的那也是實在事呀!”老板顯得很是為難。
“按此價格,再對折一半。”江行休淡淡地說道。
“客官您瘋了?對折一半,我連材料錢都不夠。”老板連連搖頭。
“嗬,”江行休站起身來,拉起李師萌:“走吧,這人不實在。”
李師萌抬頭看著他,眨了眨眼,“嗯!”她從來都是相信他的。他倆走了沒兩步,就被身後的老板叫住了。
“這樣,客官您再添一點兒,這物件兒您拿走!”
江行休腳步頓了頓,老板一陣欣喜,以為這件事成了,卻沒想到聽見他說:
“減一半,我已經很給老板您麵子了,就算如此,您至少也有三成利可賺,我雖不會做生意,可裏麵的道道卻門兒清,想糊弄我?嗬……”
老板怔住,聞言歎了口氣,苦笑著搖頭,說道:“罷了罷了,在下在此經商十餘載,竟頭一次碰到如此精明的人,可惜客官卻是位道師,唉,可惜了……”
於是兩人又重新坐下商談。臨走的時候老板畢恭畢敬地一再相送,直到再也瞧不見江行休他們的影子了,老板才轉身回了櫃台。
“東家,為何對他們如此恭敬哪?”他身後的夥計問道,以前雖也有道師前來,但從沒見老板這樣放低姿態啊。
“你懂個屁,幹你的活兒去吧。”老板低頭做賬,頭也不回地說道。
路上。
李師萌挽著他的手臂,掩嘴笑道:“沒想到相公也會仗勢欺人呢。”
“哦?”江行休知道她是在說剛才的事,便也笑了笑,反問道:“你覺得我是在威脅他?”
“難道不是麼?”她眨了眨眼睛,“賣價八千四百銀葉子的物件,直接被你砍成四千二百,還要耗費時間人力替你運到天樞閣去,這正常人誰賣你呀!”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吧。”江行休得意洋洋地說道:“在我的家鄉,那些經商的定價都有個學問,名叫‘虛五對折二八扣’,譬如一百吧,虛五就剩五十,對折又去二十五,還剩二十五,這二八扣哪,又去五,還剩二十。按照這個來,本錢二十的東西,他們會標價一百,這裏雖與我那家鄉不同,但經商的大抵都差不多,那麼你說說看,我這隻減了他一半的價錢,他會虧嗎?”
李師萌蹙著眉,想了半天,才說道:“這不是差得太離譜了麼,賣東西哪有這樣賣的?”
江行休笑了笑,沒有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