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天人在頭頂滾動巨石,一支翎箭從迷霧之中破空而來。
有時候,生與死隻是刹那間的事情。人的生命很頑強,可又無比脆弱,殺死我們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們自己。
秦阿顯然是後悔了,這從他抖動的雙腿就能看出來。在這一刻,他明白自己站在了生與死的邊緣,一邊是生者的聖地,一邊是鬼魂的深淵。他的瞳孔縮成了針眼般細小,那隻翎箭速度太快,以至於破空聲都被它遠遠地甩在後頭。
他隻來得及抽劍、轉身。
“叮!”
翎箭與長劍撞擊到了一起,去勢不減,頂著他一路飛退,最後他身子一仰,在摩擦出的劇烈火花中,他險之又險地與翎箭擦身而過,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秦阿!”廣玉師兄立即跑上前去,想將他攙扶起來,但他卻隨即吐出一口淤血。
黑紅色的血跡沾染在廣玉的白衣上。廣玉師兄呆了呆,秦阿拂開他伸過來的手臂,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說道:
“總得有一個人多犧牲一些,特別是在師兄這種優柔寡斷的人手下。”他站在七曜陣法中的熒惑之位上,喘了幾口氣,說道:
“你須得記住,我們流下的每一滴血,付出的每一條生命,都是為了你,將來都得記在你頭上。院長之位哪有那麼好,還不是被厲鬼纏身。”
“秦阿,你真是越來越過分了!”蘇安和嗬斥道。
“安和師兄你別激動,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秦阿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我秦阿一生做事從不拐彎抹角,師兄忠於律法規則,而不問是非對錯,可曾知道自由為何物?”
“曠野中飛馳的駿馬,大海裏躍出水麵的遊魚,蒼穹上自由翻轉的鳥,與溝壑間無處不在的蟲蠡。這些……在師兄看來都是一些於規則所不容的存在吧?”他問。
蘇安和搖了搖頭,說道:“駿馬跑得再快,要韁繩拴住才有用;遊魚躍得再高,肉質不細膩眾生依舊覺得難以咀嚼;自由翻轉的鳥終有落地之時,無處不在的蟲蠡無法去到天空。師弟……自由是有限的,在規則之下你才有可能遊刃有餘,否則一切都是虛妄。”
秦阿緊緊地閉著嘴,他從來就說不過任何人,因為他奉行的是如何做,能用武力擺平的事情絕不會浪費唇舌,一劍能夠解決的事情也絕不會再刺出第二劍。
“這件事做完後,我就要外出遊曆了。我想,如今的七曜院已經不太適合我。”
蘇安和還想要說什麼,但江行休卻不得不打斷他,說道:“諸位道師,能否先解決了眼前的麻煩事兒再慢慢聊呢?這種情形下互相論道,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他不過是在與這群人合作,對七曜院的恩恩怨怨沒興趣,若用更惡毒些的心思來說,他甚至巴不得七曜院內訌,畢竟其他宗門變弱了,也約等於是太玄劍派變強了嘛。
他並非是在危言聳聽,迷霧中的那些身影已經越來越近了,像是不斷移動的鬼魅。鬼?江行休不明白怎麼會存在這種東西,人、神、魔、妖,現在還要再加一個“鬼”?
趾金與他簽了靈魂契約,所以知道他的想法。它現在算不上高興也算不上悲傷,成為江行休的奴仆確實不太自由,可它已經不是很在意。那副身體實在是太完美了,不死之身,不知疲倦、不知疼痛,並且在江行休的溫養下不斷壯大。雖然那副身體隻是一團影子,沒有太過明顯的五官,但它不在乎,肉體隻是皮囊罷了,隻有強大的實力才可以讓它獲得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