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今夜可能是個恰到好處的日子。推開錦華樓的窗欞，街上人流如織，商販叫賣聲此起彼伏，年輕的情侶們或嬌羞的或膽大的走在一起。遠空青墨，圓月離得很遠，有點滿燈籠的畫舫從內河緩緩駛過。
一位年輕人給自己倒了杯茶。他不愛喝酒，從前是，現在也是。那人人都愛的酒，無論是上好的瓊漿，還是粗劣的濁酒，對他而言都沒有什麼差別。
酒是苦的，而且容易將人拉入回憶讓思緒淪陷，他要避免自己犯這樣的錯誤。
他看著杯子裏的茶葉上下漂浮，在滾燙的水中緩慢舒展腰肢。即使是現在，他仍舊戴著那副銀色麵具，隻是如今眼中少了一絲熱情，多了一絲冷漠。
那修長睫毛下的眼，幾乎已經不夾雜什麼多餘的感情。
他終究逐漸成為了一個清冷的男子，即便滾燙的茶水入喉，也依舊溫不熱那顆堅如磐石的心。
魔氣畢竟還是有影響，他自己也明白。
“就算是被發配來當我的副手，自己來找我就好了，為何落得這步田地?”江行休問道。
他請了歌姬與舞女，此時屋中一邊熱鬧非凡，一邊淡然隨意。悠揚的曲聲中，女子的歌喉像是鑲嵌著世上最美的鵝卵石，隔著簾子，那影影綽綽的舞姿與旁邊繚繞的青色檀香都恰到好處。
這些錢都是由坐在旁邊的老男人付的，江行休身上也沒錢，他的錢都在某位小姑娘手中，以前出門都是由她付，自己隻管拿東西走。
別看這個老男人黑不溜秋一言不發，當把幾錠金子拍在櫃台上的時候，卻把大堂裏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荊雲守在複述自己曾對婁中酒說過的話，不過他卻不覺得苦悶，滿桌的盤中餐幾乎有一半進了他的肚子。
他一邊吃一邊回答道：
“當然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就是有人不想讓我平平安安去找你。”
江行休聞言站起了身。他的身體還有些虛弱，雖然自己是被魔王抓去了心，但正因為沾染了魔氣，所以輔以婁中酒的秘術，才能接回來。現在他大體上沒什麼異常，隻是他的體內埋下了魔氣的種子，未來會怎樣就難說了。
站在窗前，此時再向四周看去，情形就已經大為不同。
“你說，皇帝給我封了個什麼職位?”他的手指在窗欞上咚咚咚地敲著，目光以極快的速度向下方搜尋而去。“如果我猜得不錯，他應該給了我一個虛職，然後賞賜了大批金銀財寶、綾羅綢緞之類的東西。”
荊雲守望著他修長的背影，發現自己這位新上司可真是有些瘦了，自己雖然瘦，但卻是餓了一倆月的結果，這幾天大吃大喝已經補回來了不少。
他知道江行休在幹什麼，但這事兒是僅憑肉眼就能分辨出來的嗎?他才不信！
“您猜得沒錯，他們讓您去當飛雲使，說是負責禦玄司的對外聯絡，但實際上卻沒什麼實權。不過這也是有好處的，那就是大人……您無論去到哪個宗派，他們都得奉您為座上賓！”
說到“大人”這個稱呼的時候，荊雲守明顯地停頓了一下，因為他忽然想起那位魔門女子也稱呼他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