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羽玨猛地抬頭看他。
她知道他在騙他,但是她沒有想到——他居然一開始就在騙她,甚至……甚至連名字都是假的!
那一瞬間,冷羽玨的腦中一片空白,臉上褪去了最後一絲顏色,慘白如紙。
靳越關切看著她,眼眸依然溫柔,但卻夾雜著極度複雜的神色。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真正的名字,叫做南宮越,字羽傷,羽翼之傷。”
說著南宮越的時候,靳越一向淡定的眼神裏帶著執拗,仿佛那個姓中有著特殊的含義,但是冷羽玨不懂。她隻是知道,他從名字開始,就是一個謊言。
她啞著嗓子打斷了他的話:“你又從哪裏學來的武功?”
靳越一愣,下意識想要說什麼卻驀然沉默起來,諱莫如深。
那股淤積在胸膛許久的憤怒和委屈猛然間爆發出來,冷羽玨猛地起身吼道:“你******為什麼要騙我?”
冷羽玨這一動扯到了傷口,血色馬上蔓延上紗布。靳越一驚,立刻撲上去壓住她的雙手:“小玨,別動!”
冷羽玨想看到仇人一樣紅著眼睛掙紮要推開他:“滾開!”
靳越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壓著她,冷羽玨身上滲出的血都染上了他的衣服。
她不顧自己的傷勢,拚命掙紮著,目眥盡裂,吼著:“你究竟想要什麼?”
一向溫和的靳越看著她身上的血越來越多,居然發火大吼回去:“我想要你好好的!”
“收起你的謊言吧。”冷羽玨大笑一聲,狠狠往床的一旁吐出一口鮮血,衝他繼續喊著,嗓子嘶啞:“你******為什麼要跟著我?靈劍?我都已經給你了,你******還想要什麼?”
靳越眼神焦急,拚命想要穩住冷羽玨,他的聲音甚至帶上了懇求的意味:“是我的錯。那是我的錯。小玨,你的情況還不穩,你不要動了好不好?”
見冷羽玨猶自掙紮不休,他突然大吼了一聲,“冷羽玨!”靳越的聲音帶了冷意,“冷羽玨!你什麼時候為了別人的錯誤來懲罰你自己了?你沒有錯,不要做這種軟弱之態!”
冷羽玨驀地驚醒,冷下了眼眸,不再掙紮。靳越看她不再動了,鬆了一口氣,立刻低頭查看她的傷勢,不敢抬頭看冷羽玨的眼神。
這個人,與蕭清山不同,他永遠聰明,永遠冷靜。他總是知道什麼時候說什麼話,什麼才是人真正的軟肋。
她下不去手殺他,然後她就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冷羽玨的力氣一下子被抽空了,閉上了眼睛。
他不姓靳,姓南宮。
他的字不是語觴,是羽傷。
他會武功,還是無人可敵的驚世之劍,一劍便可讓她丟盔棄甲。
他不是無家可歸,他不是無父無母。
他說的話是假的,他的名字是假的,他的整個人都是假的。
她看著他,一眨不眨,一動不動。
她平生最恨欺騙和背叛,之前蕭清山背叛她,她暴跳如雷,並絕不原諒。
可此時,她隻是覺得倦,倦得渾身都沒有了力氣,懶得去計較一切,懶得去想一切。
所以她隻是看著他,慢慢道:“所以,你說的話是假的,你的名字是假的,你是假的。是麼?你還有什麼東西是真的?”
不是質問,隻是詢問。沒有怒氣,語氣淡得像是要散入風裏。
他看著她,不說話,直起身來,青衣隨風飄起,仍是那樣溫和清淡得像春日的一抹輕煙。
可就連這溫和,也是假的。
半晌,他垂下頭,道:“可是,你是真的。”
她笑了起來,斬釘截鐵地道:“可是,我不是你的。”
他也慢慢笑了起來,蒼白虛無得像會化在空氣中:“那麼,我就什麼都沒有了。哪有什麼真假。”
後來,他說了什麼,她聽不太清,也記不太清了。
到了最後,他說,他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不知道是靳越,還是南宮越。
他說,我沒有騙過你。至少,我從來沒想過騙你。我告訴你的都是真的,我從來沒有在你麵前扮演靳越。因為如果再沒有人記得我的真實,我怕我自己都會忘記……
真實?什麼是真實?那個在柳樹下無聲哭泣的少年是真實的麼?那個溫柔地微笑的書生是真實的麼?她想要相信,卻已經不再相信。冷羽玨突地笑了,她問:“你覺得,我會相信你麼?”
他愣愣地看著她,慢慢抿起了嘴,消瘦蒼白的臉上流露出極度痛楚的表情,垂下眸子,不再說話。於是她明白了他的答案。她冷漠地想著,哈,真好。這樣就沒有借口也沒有理由再自欺欺人了。如果他真的答了會,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愚蠢到真的再次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