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已經摸索著爬到了桌子上,聽到這話,轉過頭看向喬瞬遊的方向,以為喬瞬遊在笑他,便冷笑道:“你在諷刺我?如果不是蕭清山這一打岔,我早就按照計劃走了。
喬瞬遊的下半身已經浸在了水裏,脖間的血不斷地順著身子滑入水中,他相信如果有光能看清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可以看到水中圍繞著他散開的紅色,還有青白得猶如鬼魅的臉色。
但是他好像感覺不到冷,也感覺不到迫在眉睫的死亡,隻是低低笑著,依然悅耳。
蘇葉被他笑得背脊發涼,惱火地衝他吼:“你笑什麼?”
“當時,‘他’為我所殺,在這裏被火燒為灰燼。現在終於輪到我,而我,卻是被水淹死在同一個地方。真是有趣。”喬瞬遊的聲音平靜得有些異常,甚至帶著平常優雅的輕鬆笑意,在此時此刻,卻顯得極為突兀,“從前有人和我說,我和他水火不容,一定會死一個,我抱定了同歸於盡的心,沒有太在意,現在想來,倒是諷刺。”
蘇葉冷冷道:“是,這的確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他一邊努力向上摸索著機關,看看能不能脫困,一邊對外麵的冷羽玨道:“你現在是在哪裏?”
冷羽玨沒法看到裏麵的情形,也知道情況有變,道:“按照他的說法,我在陣外東南方。”
盡管蘇葉站在桌上,但是水已經蔓延到了他的腳邊,蘇葉聽了冷羽玨的話倒抽了一口冷氣:陣內方位與陣外方位完全是兩回事,之前由於陣法東南方離飯廳很遠,他主要記了陣外西南以及北部的破陣方式,而且他並不熟悉東南方的。而且破陣必須先定陣,冷羽玨可繼續定陣,但他們也必須知道他們在陣中的哪裏才行!
就在此時,“靳越”已經開了口:“蘇葉,你告訴她定陣的辦法,我去確定方位。”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隔著流水聲,更是模糊,隻怕在甬道之中,情形比他們更糟,不過聲音依然這麼平靜,不愧是靳越。倒是……奇怪,為何外麵的蕭清山沒有了聲音?算了,不管他。
蘇葉對冷羽玨道:“麵朝陣法算是西北,向東南五步處一點,朝南三步,朝西四步,原處停頓一下……然後……”
蘇葉水已經蔓延上了蘇葉的膝蓋,他口裏一邊說著,手上一刻不停地在摸索著機關,終於碰到了某處,頭頂上傳來一聲悶響,似乎是上麵的鐵板開了。蘇葉一邊低頭看向喬瞬遊的方向,喬瞬遊那裏也是悄無聲息,不知道是死是活。
蘇葉停頓了一下,冷羽玨那邊察覺出不對:“接下來呢?”
“原地等候。”沉默了很久,蘇葉終於道,“你已經定陣了,接下來就看靳越定方位了。現在已經不關我的事情了。”水位依然向上湧著,蘇葉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猛地紮入了水中。
現在一片黑暗,他什麼都看不清楚,隻能憑著印象和感覺屏息摸索著。方才還能聽到一些聲音,現在在水下,一切聲音都像瞬間隔了一層,悠遠而古怪。
該死的,那個喬瞬遊在哪裏?不會真死了吧?
蘇葉心中罵著,腳下一蹬,向更深處遊去,突地手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他連忙一把抓住,摸索了一下發現是人的手,不由鬆了一口氣,連忙向上拽,卻發現根本拽不動,以為喬瞬遊被什麼東西給卡住了,便伸出另外一隻手一起拉,結果底下的手臂開始掙紮,似乎在推開他。
蘇葉大怒,雙手換了個姿勢就開始往上拉,這一拉便發現喬瞬遊並不是被卡住,而是他自己抓著旁邊那柱子——他存心想死!混蛋!
蘇葉氣得差點張口喝下一口水來,竄起一連串氣泡,他連忙屏住呼吸,運起內功硬是將喬瞬遊的手拽開,然後腳下一蹬,用力抓著他,向上遊去。
蘇葉的頭猛地浮出水麵,然後將喬瞬遊也拽出水麵。他一手拉住喬瞬遊,一手攀住鐵板,勉強支撐住了兩人。
喬瞬遊吐出一口水來,喘息了半天,才斷斷續續地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明明是在救人,蘇葉在喬瞬遊耳旁說的話,卻惡毒得猶如詛咒:“喬世子,我不是說了麼。我隻願你逢險必脫,長命百歲!”
他轉頭皺起眉頭:“靳越那邊怎麼搞的?不會淹死了吧?還有蕭清山,怎麼都沒有聲音了?”
兩人都靜默下來,黑暗中,隻有水湧動的聲音,沒有其他聲音。水猶如在黑暗中伺機而動的野獸,低低嘶吼著,隨時準備著把他們按於掌下。
外麵的冷羽玨等得越發心焦,卻沒有再聽到蘇葉的聲音,也沒有聽到靳越的聲音。
“出了什麼事情?”冷羽玨問道。
然而,裏麵沒有任何回答——
冷羽玨猛地站了起來,斷然地向飯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