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瘋癲
蘇弈之?冷羽玨和靳越都是一愣,不由自主對視一眼,腦中再次出現五年前夏口那一場絢爛的大火,和那一抹讓人難以忘卻的病弱身影。
五年之前,冷羽玨和靳越試圖救蘇弈之未果,隻拖出了喬瞬遊,雖然冷羽玨倔強得想要再去救人,卻被靳越和蕭清山攔住拖走。
——那一幕,似乎還曆曆在目,但是,卻早已經物是人非。
當年的大火,靳越和冷羽玨都是親曆的——在那樣的大火裏,蘇弈之又怎麼可能生還?更遑論在大火之前,蘇弈之就沒有氣息了,否則當時他們三人不會隻救了喬瞬遊。
況且,木屋看上去已經荒廢已久,沒有旁人,僅憑一行刻字,哪裏可以這樣斷言?
冷羽玨嘴唇動了動,張口欲言,卻被靳越搖頭阻止,他低頭看著微微顫抖,雙目空洞的喬瞬遊,眸中流露出黯然,默默歎了口氣,不知是不是該提醒喬瞬遊。
紅衣女子看了半晌,卻冷聲開口:“人都死了,現在才來哀悼,有什麼用?”
喬瞬遊從木然的狀態中驚醒,搖搖晃晃地立起身子,指著木桌上的刻字,雙目中閃爍著難定的光芒:“誰說他死了?這字是他寫的……他沒有死。”
不顧靳越勸止的溫和眼神,冷羽玨冷冷道:“也許這是夏口之戰前刻的,未必如你所想。”
喬瞬遊微微一怔,低頭看桌上的刻痕,那刻痕並不新,蒙上了一點灰塵——根本無法辨別刻字的時間。
剛才燃起的希望和激動,在那一瞬間,又冷了大半,但是他不甘心地猛地抬起頭,倔強道:“不!他沒有死!”
他胡亂地往四周望了望,眼睛突地又是一亮:“……我知道我為何會對這間木屋感到熟悉了!”白衣公子慢慢攢緊拳頭,目光放著神采,低聲道,“他喜歡這樣簡陋幹淨的木屋。從前亂雪堡後麵,就有這麼一間小屋,與這裏如出一轍——他一定在這裏住過。”
“瞧這北鏡莊的機關布置、建築擺設,明顯需要大量時間建造,如果五年前蘇弈之就與北鏡莊有來往,我不可能查不出來!而且……而且這木屋與其他建築風格不同,建造時間也不同,定是近年才造……蘇弈之一定是夏口之戰後才來的!”
白衣公子越說越肯定,仿佛著了魔一樣地堅定:“況且北鏡莊與紫羽宮一樣,藏有許多失傳的珍寶和武林秘法……說不定……說不定可以救他!”
“——他定然沒死!”
喬瞬遊說得斬釘截鐵,眸中閃爍著極亮的光芒,卻隱藏著深深的慌亂和不安,仿佛最不相信的人,其實就是他自己。他怕其他兩人反駁,說完這句話,便走出了木屋。
當年蘇弈之對靳越和冷羽玨頗為照顧,紅衣女子嘴上自然不領情,但心中卻是不忘,所以當年才會一路護著蘇弈之,到火場冒死救他,但也因此,對喬瞬遊沒有絲毫好感,更厭惡喬瞬遊流露出的懊悔神情。
紅衣女子冷笑一聲,對著喬瞬遊的背影繼續毫不留情地開口:“就算沒死。當年也是你叛了他,你殺了他,你做這種表情給誰看?”
白衣的背影一僵,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誰也瞧不清他的神情。
半晌,白衣公子才頭也不回地澀然道:“……你說的沒錯。我沒資格做出難過的神情——當年是我下的手,何必再這裏矯情?我就算是後悔,又有什麼用?”
“他若真活著,多半也不想見我這種沒出息的樣子,連我的道歉也不會願意聽。”
說到此處,他突地一笑:“——但是,隻要他活著,其他也無所謂了。”
說完,白衣公子抬腳遠去,聲音已經慢慢恢複了冷靜,淡淡道:“我去四周看看,到前麵等你們。”
“最討厭死了才來懊悔。”紅衣女子看著白衣公子的背影走遠了,冷冷道,“人都是他殺的,做這個姿態,又有何用?”
靳越靜靜地看著她,不發一言,目光漸漸變得朦朧悠遠,眸中平靜,卻帶著複雜的波光,他輕聲道:“——小玨,你可曾想過,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決絕,你這樣的勇氣……”
“……大多數人,都活在各種禁錮中進退兩難,對過去的事留戀不已,卻不得不做下明知自己會後悔的傻事……”
“你可曾——去體諒這樣的軟弱?”
冷羽玨本想冷冷一瞪,拒絕回答這樣無聊的問題,但轉過頭,靳越的眼神太認真,話太溫柔,甚至隱隱帶著悲傷,讓紅衣女子慢慢軟了心腸。
她鎖起眉頭,側頭想了很久,才張口道:“不——”
“——因為,我冷羽玨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從不後悔。所以我不會遷就做這樣事的人。”
靳越卻沒有就此罷休,突地問道:“哪怕當年小蕭叛你騙你,你卻依然不後悔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