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雨兩人輕手輕腳摸到正廳外,偷偷從窗縫中看進去。
此時的龐家正廳,兩個女人椅子不坐,正站在廳中,雙手叉腰的一位正是龐雨的便宜老媽,“我劉家妹子,咱們多年街坊,姐姐我啥時候過假話,跟你了咱家雨兒沒事,頭傷是不假,也沒傷到你那麼要緊。
你這倒好,趕在剛亮,鋪子都沒做成頭個生意,你就上門這事,你自家也做買賣的,這時辰可選得真是時候。”
另外那個女人的聲音道,“那是當家的非要讓我來,我這也是沒法子不是,這龐哥兒傷勢也不是我的,人家都了,龐雨頭上定是破了口,怎麼破的咱不講它了。
但頭瘡入了風,沒準被野鬼上身了,龐哥兒腦子原本就有些不太那啥,倒也沒出過大事,日子還是能過的。
但這次頭傷之後,話做事都怪得緊,常常崩些沒由來的話。
昨日把胡子剃了,非要那剃夫把下巴刮得幹幹淨淨,滿街上有誰這麼幹的。
還聽要剃頭發,虧得那剃夫沒敢,這到底是要當和尚還是幹啥,把女兒嫁給他,我這心總是放不下啊。”
龐雨罵完摸摸光溜溜的下巴,明代評定帥哥標準,一副美髯必不可少,就時興留胡子,舊龐雨十七八歲年紀就留了一截,算是留給龐雨的優質資產,但龐雨摸著那把胡子頗為不爽,昨上街就找剃夫給剃光了,被街坊傳得人人皆知。
龐雨老媽聲音道,“少年人又不是老夫子,胡子愛留不留。
妹子你想退婚,沒得靠這等無聊理由,訂婚有婚書為憑,有裏老為證,左鄰右舍人人皆知,若是由著想退就退,要那婚書作甚。”
“龐家姐姐你看,我們也不想不是,但龐哥兒這腦子越發的傻,那三親六戚閑話起來,我那當家的麵子淺……這個總是不如意,倒是兩家各自另找,大家都妥帖嘛。”
龐雨在外麵聽得發笑,旁邊龐丁扁著嘴道:“退婚可恥,少爺你還笑得出來。”
“退婚有個啥可恥,少爺我還找不到媳婦不成。”
龐丁眼睛突然一紅,“咱藥鋪從來沒有昧著良心賺錢,怎地還要遭這難,沒了藥鋪,誰願嫁給你,老真的不保佑好人麼。”
龐雨見他真情流露,拍拍龐丁肩膀道:“別難過,咱家不會垮的,老爺不保,少爺保。”
龐丁疑惑的看著眼前自信的少爺,“少爺你有啥法子?”
“眼下還不知道,但少爺我從來都是要贏,隻要不放棄,希望總會出現。”
“所以你搶我銀子?”
龐雨舉手要拍龐丁腦袋,隻聽廳中啪一聲大響,不知便宜老娘拍在了什麼上,跟著是老娘正義淩然的聲音,“大明律,訂婚不是你退就退,夫家五年無故不娶,才準你退。”
劉家嬸子也一拍桌子,“我龐家姐姐,咱們姐妹多年,退不退婚這不還跟您商量呢,犯的著扯大明律。
知道你家龐哥兒是皂隸,那也就是皂隸不是,好聽點衙門當差,難聽點就是各房走卒,我家舅叔還在安慶府當司吏呢。
你要扯這個,咱還非退不可了。”
龐雨對龐丁低聲道,“要吵架了,咱也得點啥對不對。”
龐丁肯定的點點頭,“該,不過啥好呢。”
在龐丁愕然的注視下,龐雨大步走進大廳,按自己想象中的姿勢一拂衣袖,呼啦一聲,等到兩個女人都向他看過來後,龐雨一臉嚴肅淩然道:“哼,莫欺少年窮!”
兩個女人呆了一下,那劉家嬸子愣愣道:“果真魔怔了不是。”
便宜老娘回過神來呸呸兩聲,“少年窮個屁,咱老龐家比他劉家有錢多了。”
“你怎麼話呢,你龐家不就開個生藥鋪嗎,我老劉家鋪子掙的哪一年少了三十兩的,有錢輪的上你們嗎。
那年失火的時候,都是我當家的幫你們救火搬藥材,胡子都燒個精光,不然你們店子咋能開到今日。”
“咱龐家難道就沒幫過你們,哪次你們周轉不開,不是我們龐家接濟的,你們日子也就好過兩三年,轉過身就不認人了……”龐雨原以為擲地有聲的一句話沒起作用,廳中戰事再起,激烈更甚方才。
龐雨既然進了大廳,現在也不想退出去,便找個位置坐下,腦袋轉來轉去,誰發言就轉向誰,饒有興趣的聽兩個女人吵了一刻鍾,這是他來到大明朝之後,見過最有趣的場景。
連兩個女人的口水偶爾噴到臉上,也不能降低他的興致,直樂得合不攏嘴。
見到戰況陷入膠著狀態,龐家幫傭的婆子也加入戰團,井之中唾沫橫空戰況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