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眾人散去,已是掌燈時分。藍澤牧邀白予若來到後院的一座八角亭,亭上掛著八盞大紅燈籠,將亭子照得一片嫣紅。
亭下一張圓形石桌,上鋪一塊方形的豆綠雲紋桌布。桌子中間放著一盞青花纏枝八角瓶,裏麵插著幾株含苞待放的白色玉蘭花,散著芳鬱的蘭花香,直沁人心脾。八角瓶旁已擺上茶盞碗筷,及各色菜肴。
白予若一邊坐下一邊讚道:“這玉蘭花好香啊,在如此花香下吃飯真是好享受。今晚我要多吃些,才不辜負這香味!”
藍澤牧神色歡悅,笑道:“今日我左思右想,該在這八角瓶中插入什麼花好?想著想著,便思到幼時母親在哄我入睡時的一個故事。”
還與故事有關?白予若疑惑追問:“什麼故事?”
“白姑娘願意聽,那麼我也很樂意當個說故事之人。”藍澤牧揚起那明亮清爽的眸子,款款而言:“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有一個村落跟海裏的龍王爺成了仇家。龍王便鎖了鹽庫,不讓村落的人吃鹽,最終導致了瘟疫,死了許多許多人。”
白予若笑笑,插嘴問道:“不是說玉蘭花的故事,怎麼牽扯出龍王來了?”
“客官,你有所不知,這其中關係大得很咧!”藍澤牧一副說書人的姿態,搖動著手中著著墨竹的紙扇,繼續道:“話說有三個名中帶有‘玉蘭’二字的姐妹,她們奮不顧身幫助村民討鹽,得罪了龍王,最後被龍王變作了花樹。村民為了紀念她們,就將那花樹稱作‘玉蘭花’樹,那樹上開的花自然就是玉蘭花了。”
“哎呦!原來這玉蘭花是三個善良的姐妹變得,難怪這樣香!”白予若附和著,淡淡吸了一口氣:“常言贈人玫瑰,手尚有餘香。玉蘭姐妹們拚上性命為他人,無怪乎芳香流世了。”
“我覺得白姑娘便像那三姐妹,善良美麗……所以今日,我特意在這瓶中插了些玉蘭花!”藍澤牧舉眸微笑,淺淺的酒窩浮在嘴角,夾帶著幾分可愛,幾分迷人,也有幾分淒美!
淒美!白予若低下頭,心中也想到一個故事,那是小時候聽姥姥說的。
人死後,都要喝下奈何橋上孟婆的忘情水,忘卻今生今世的所有牽掛。可是總有一些人固執地不願喝下,隻盼著來生再續前緣。
孟婆無奈,隻得給這些人留下記號,便是那臉上的酒窩!除此之外,這些人還必須跳入忘川河中,受千年的水淹火炙折磨,才能輪回轉世。
晚風卷起耳邊的垂發掃在臉上作癢,姥姥那句玩笑猶自還在耳邊回蕩:“予若乖孫女,今後你若遇到帶酒窩之人,可千萬珍惜。或許他便是你前世的戀人,等了上千年的煎熬之苦,隻為今生找到你,再看你一眼。”
不是誰都有勇氣跳入忘川河!白予若猛地驚動,心裏怔怔一跳,忙收回神遊的思緒,淡淡笑道:“我可不敢與受人敬仰的玉蘭姐妹相提並論,不過還是謝謝你的玉蘭花和故事,我都挺喜歡。”
“喜歡就好,總算我沒有白忙活。”藍澤牧不去刻意追問她剛才的失神,隻顧撤去仆人,親自為她倒茶:“今日又辛苦姑娘了,特備薄宴,隻為討姑娘歡喜。”
白予若溫和笑道:“藍公子不用總是客氣,你若是天天這樣謝來謝去,我可是會煩的。”
“好好,我就不客氣了。”藍澤牧又自倒了一杯茶道,眼中盡是誠懇之意:“那我便以茶代酒,千言萬語便在這杯茶中,希望姑娘領會。”
白予若仰頭細細喝下一口,笑道:“梨花清香溢滿茶杯,讓人頓感心曠神怡,這是我喝過最香的梨花茶。”
藍澤牧淡然一笑:“這是花梨茶莊的招牌茶—‘醉梨花’。筱荷這丫頭雖然刁蠻任性,但製這梨花茶的手藝盡得他家真傳,可算是有一手。今日她特地泡好這梨花茶送來給你,賠罪昨日的無禮。”
梨花向來寓意離開,這黃小姐親自送梨花茶給自己喝,想必是暗示她離開藍府。白予若心中暗暗發笑,賠罪的意味當真一點都沒有品出來。
白予若假裝無事,放下茶杯微笑道:“黃小姐真是個不錯的姑娘,十分感謝她的心意。”
“我與筱浦、筱荷年齡相仿,從小又一起長大。我早已把筱荷視為自己的親妹子。”藍澤牧溫然而道,本是無關頭癢的幾句話,卻讓人聽出幾分焦躁,似乎說話人在極力解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