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勸了幾句之後,母親好了許多,漸漸止住了哭聲。二姨又跟母親誇我懂事,說是我把她叫來的。母親於是一把將我摟在懷裏,又哭了起來。我不明白母親為什麼又哭了,傻傻地也跟著哭了起來。二姨這次沒有勸母親,隻是陪著我和母親落淚。
在父親和親戚都不在的時候,母親心裏有事都是和我說。她總是讓我坐在她的懷裏,然後一句句的說東家怎麼了,西家怎麼了,自家又怎麼了,再發些感歎什麼的。而我一般都不知道母親在說什麼,隻是隨聲附和著:“是啊!是啊!”母親似乎也不在乎我是不是聽得懂,隻是想找個人訴說訴說罷了。
在我四歲生日那天,來了一個老人。母親叫我喊他“爺爺”。我那時非常奇怪,“人死了,不是就再也看不到了的嗎?”但是,母親讓我叫就隻好叫了。我喊他“爺爺”的時候,他十分高興的笑了。拿出很多糖來給我吃。
接著,他就不再理我,而是和母親聊了起來。我覺得沒有什麼意思,於是就自己跑出去玩了。等到我玩累了,想著是應該回家吃中飯的時候,我回到了家。那老人還沒有走。
“那咱們就這麼說好了。”那老人說。
“哦……,好的。”母親說。
“既然事情辦成了,那我就走了。”他站起身。
“在這兒吃了中飯再走吧!”母親挽留道。
“不了,我在街上吃的早飯,現在還沒消呢,一點不餓,下次吧,有機會的。”老人說。
“哦。”母親好象有些魂不守舍。
“揚揚,爺爺下次再帶糖給你吃好不好?”他親熱地彎下腰對我說。
“好。”聽到有糖吃,我自然很開心。回答的時候,也顯得十分可愛,隻是奇怪他為什麼喊我揚揚。
“那我走了。”老人直起身跟母親說道。
“哦,……那我送送你。”母親那天的反應較平常遲鈍了許多。
“不用了,回去做飯給揚揚吃吧,別把孩子餓壞了。”老人說。
“媽,你怎麼不留他在家吃飯啊?以前有客人,你不都是要留他們吃飯的嗎?”我本以為有客人可以吃一頓好的,玩的時候都不是十分專心,一心想著家裏吃的。不用母親叫,早早就回家來了。誰知道竟然沒有了,於是頗為遺憾地問母親。
母親卻沒有答我,一個人走進房裏去,好象根本就沒有聽見我的話一樣。
過了幾天,一直在外做事的父親回來了。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都很高興。因為父親平時很難得回家一趟。更令我興奮的是母親和父親第二天竟然還要帶我去小舅舅家去吃酒。兄弟姐妹幾個,隻帶我一個去。我有些奇怪,也覺得這樣吃獨食不夠義氣,但實在敵不過嘴饞,也就去了。早上這一頓吃完沒多久,大舅舅又來叫我們去吃酒。父母親又是隻帶我一個。這時候,哥哥姐姐都醒了,顯得老大不樂意,我也覺得這樣過意不去,於是對母親說:“媽,把哥哥姐姐也帶去吧,還有妹妹也帶上。”母親摸摸我的腦袋說:“他們日子還長著呢。什麼時候都有得吃。我們走吧!”母親的語氣很柔軟,聽著讓人心裏不知怎的有些不好受。終於還是我一個人去了,哥哥姐姐隻能豔羨地看著。開始吃時,想著哥哥姐姐沒得吃,所以吃的不是那麼放得開。到後來卻越吃越歡,幾乎忘乎所以了。因為隻有過年才有這麼好吃的飯菜。我於是在席間歡呼:“過年嘍!過年嘍!”家人的臉上卻並沒有多少過年的喜慶。盡管他們都裝得很輕鬆,但他們愈是這樣我卻反而愈是感到沉重。吃到最後,我再也不敢說什麼了,隻是悶著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