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3 / 3)

這一天,那傳教士又來了。他總喜歡自我的耳邊叮嚀,“即使在最後一刻選擇跟隨主,你也將獲得永遠的安寧。”

中國人是世界上最現實的民族,他們總是在再也無人可求的萬不得已時才會想起上帝,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對上帝的尊敬還是蔑視。

“為我舉行一場婚禮吧。”我突然開口說。

在場的所有人,陳文,傳教士,舒君,全都驚訝的張開嘴巴。

“你願意嗎?”我握著舒君的手,問。

她沒有說話,俯下身來,撲在我的胸前大聲哭了起來。

“我曾經聽老人們說,結過婚,生過子,就可以算是完整的一生了。生孩子現在看來是不大可能了。”我本想笑笑,結果劇烈的咳嗽起來,“不過,結婚我還想還是可以吧。”

舒君拚命的揉著我的胸口,“不要說了,你休息吧。”

“你願意為我主持婚禮嗎?”我問那老傳教士。

他點點頭。

在我二十二歲的時候,我和一個姑娘結了婚。這個世上一共隻有四個人知道這場婚姻,很快就隻有三個人知道了。但是,我敢說,這是這世上最真摯的婚姻之一。

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似乎隨時都會煙消雲散。我知道,我終於要死了,我沒有什麼遺憾,唯一的遺憾就是將失去生命,這是死神唯一能奪走的。我的心裏有些不快,但尚不至於恐慌。我並不喜歡眼前的境遇。卻也不如旁人那般痛恨。

倒是舒君哭得那麼哀怨。

“有一天,我們將會重逢,到時候一切都是新的!”我跟她說。她抽泣著點頭。

我突然想起我的養母,我突然很想和她一起回到從前的那個小村莊,去打開拿塵封已久的門,去聞那兒時失落的氣味。

我知道,我的一生終於就要這樣過去了。不久以後,這個世界就將不再有我。是的,我沒有遺憾。不過,如果有可能,我還是想到那間小村莊,不過我知道那恐怕不行了,我沒有時間。

啊,我感覺不到一絲力量,我好像連躺在床上的氣力都沒有了。我決定明天,無論如何我都要到父親、繼母還有白明下葬的地方去看一看。誰知道,明天過後,我將飛去哪裏?

我靠著舒君,我已經筋疲力盡。舒君很痛惜的摟著我,她此時刻骨的痛恨病魔。我知道,其實不關它的事。我把舒君的手放在我的胸口。我想說話,但是說不出來,隻好笑。

“我這身體,這孱弱的軀體,曾經在這裏麵,是一股多麼慘烈,狂妄,卑鄙,怨毒的嫉妒,不平,憤恨的哀鳴之火,它時時刻刻在燃燒,一直到現在將我燒成了個虛空。

但是,最後,還是我勝利了。它始終隻在我的身體裏麵,沒有溢出一丁點來。一切的卑鄙,都是我自己的事。與任何人都完全沒有關係。啊,多麼偉大的勝利!”

我笑著,笑得那麼開心。

而舒君卻是哭的,她哭著將我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我感覺到一種東西,一種什麼呢?那麼光明,那麼歡悅?

原來,是生命在蠕動!

我終於看完了,火車也到了。向窗外望去,是明媚的一片晴朗。

耳邊響起一片童稚的歌聲,“大地知道你身上每一個角落,甜蜜的夢誰也不會錯過,終於迎來今天這美麗時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