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武鬥(1 / 2)

那人走近油鍋,也不撒銅錢,也不紮帶子,抬手就往油鍋裏伸。青幫幫眾看在眼裏,心裏不由一喜,這人是個棒槌,什麼都不懂啊,一般有經驗的混混,頭下油鍋之前,都要在胳膊上紮一條紅帶子,說是能請來火神護體,不受油鍋煎熬之苦,其實說白了就是用帶子紮住血脈,血液循環變慢,痛苦自然就少一些,那紅帶子還要在米醋裏泡上幾天,一旦紮在胳膊上,醋液順著胳膊流下來,多少能起到鎮痛的作用,有那真正懂行的,還要把袖子挽起來,一直卷到胳膊根兒上,道理和紮帶子差不多,都能緩解點兒痛苦。像他這種愣往油鍋裏伸的,還真就沒見過,滾開的油鍋至少也有二百多度,就算你是煙熏鐵打的漢子,又能撐到幾時?青幫這邊兒臉色一緩,看來這文鬥馬上就能見分曉,這人最多也就能挺個幾秒鍾,那還是頂了天的漢子,稍微含糊一點兒的,進去就得叫媽。

胳膊剛進油鍋,隻聽得滋拉一聲,鍋裏冒出一陣青煙,那油就翻起花兒來了,一股焦糊味撲麵而來,帶著一股說香不香說臭不臭的氣息,教人聞之欲嘔。青幫眾人雖然笑這人不懂規矩,倒也佩服他的膽量,滿麵肅穆的盯著來人,單等他抽出胳膊,立刻派人效仿,隻要比他多挺一會兒,今天這局也就算贏了。眾人打算的雖好,可仔細一看這人的滿目,全都吸了一口涼氣,隻見他一臉癡癡呆呆,任憑血肉之軀在鍋裏煎熬,居然毫無痛苦之色,竟和先前斷手砸腳的人一般無二。青幫眾人臉上不變,心裏可就打起鼓來了,這還是人嗎?扁毛畜生都沒這麼大挺勁兒啊。

再說這山東漢子不但麵不改色,還把胳膊在油鍋裏來回晃動,就像街上賣早點的炸油條一般。眾人看在眼裏,無不皺眉咋舌,那漢子把胳膊泡在鍋裏足有一分來鍾,還沒有罷休的意思,青幫這邊兒可就由憂轉喜了,那可是油鍋,扔個鐵球進去,隔幾分鍾撈上來都能變了色,何況連皮帶骨的血肉?時間一長,必然皮消骨酥,血液盡失,疼倒是不疼了,可也沒了知覺,再要想拿出來比登天還難,道上的規矩可是“有去有回”,你把胳膊扔在油鍋裏可就輸了局了!

眾人正在慶幸,忽聽那禿頭把頭大喝一聲:“夠了!”。再看那漢子,聽當家的發話,再不遲疑,一提胳膊,居然全須全尾的撤了出來,細看那胳膊,已然金黃脆亮,竟然被炸了個透熟!青幫幫眾心裏叫苦,正在思索應付的辦法,誰知這還不算完,那人把胳膊送到嘴邊,大口一張,用力咬住,向後一扯,竟生生咬下一大塊肉來,漢子連眉都不皺,嘴裏嚼了幾下,伸脖兒吞了下去!

青幫這邊兒頓時鴉雀無聲,膽子稍小一點兒的腿都轉筋了,這是活吃人肉哇,吃的還是自己,疼不疼擱一邊兒,關鍵是這股惡心勁兒是個人都受不了哇!時近午夜,聚集了幾百號人的碼頭靜寂無聲,隻有細微的咀嚼聲不斷傳來,空氣裏彌漫著濃鬱的膻膩氣息,叫人心頭憋悶,恨不得一張嘴將心吐將出來。那人咀嚼多時,終於住了嘴,將殘缺不全的手臂舉起示眾,但見半隻胳膊隻剩下泛黃的白骨,眾人哪裏還敢看,全部低頭不語,內中幾個膽小講吃穿的主兒,再也忍受不住,把嘴一張,哇的一聲吐了個一塌糊塗。

馬四爺臉色陰沉,看起來也不大好受,可自己畢竟是堂把子,場麵上可得鎮得住,丟了臉麵以後在天津衛可就沒法兒混了。山東漢子已然回歸本隊,人家劃出了道兒,接下來就得看青幫的了,馬四爺輕咳一聲道:“哪位兄弟過去,給咱麼爺們兒掙個臉麵?”話一出口,二百多號幫眾噤若寒,沒有一個敢接茬兒的,馬四爺臉色更是難看,提高了嗓音道:“怎麼著,就沒有一個敢出去給兄弟們拔瘡的?”幫裏眾人將頭一低,仍是無人答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