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怪事不斷,原本大大咧咧的牛二柱也成了驚弓之鳥,再加上牛太夫人信中曾說他災劫未滿,心中不免處處留意,此時聽三耗子這一喊,二柱急忙掀開車簾,探頭向外一看,但見清亮亮一片星空,四周幕野低垂,荒草連天,不但不是去馬四爺家的路程,反而不知不覺到了荒郊野地。二柱心裏一動,趕緊扭頭去看趕車的那一位,隻見這人倒也鎮定,兩人在車裏又喊又叫,他居然跟沒事人一樣,連頭都沒回。牛二柱可就坐不住了,事到如今,傻子也看得出這事兒有點不對,大少回頭止住鬼吼鬼叫的三耗子,在馬車裏找了一跟木棍藏在身後,悄悄掀前簾出了馬車,躡手躡腳走到此人身後。
那人一心趕車,竟對身後的變化一無所知,被牛二柱一個箭步逼近,緊接著木棍就頂在腦後,牛二柱一擊得手,心裏一緩,正要開口喝問,誰知趕車這人心眼兒太實,絕沒想到大少會暗中下手,這一下嚇得不輕,手一哆嗦,馬車就離了土道,七扭八斜奔了路邊兒的荒地。荒地裏磚頭瓦塊多如牛毛,馬車猛一陣顛簸,幾乎當場翻倒。車上三人一個沒跑了,全從馬車上翻了下來,牛二柱和三耗子摔得仰麵朝天,眼前金星亂冒,好半天沒緩過勁兒來。
趕車那位也摔得不輕,費半天勁才爬了起來,這人怒目橫眉,看樣子極為氣憤,卻又不開口罵人,隻是嘴裏揮舞著馬鞭,嘴裏嘰哩哇啦的亂叫。牛二柱和三耗子麵麵相覷,這是鬧的哪一出,哪國和尚這麼念經來著。二人犯了半天傻,終於明白過味兒來,感情這人是個啞巴,怪不得嘴裏嘰裏哇啦,說不出一句整話。牛二柱心裏多少有點兒不自在,可又不敢放鬆戒備,隻好連比劃帶說,問他把自己帶到荒郊野地幹啥。比劃了半天,牛二柱才發現此人不但是個啞巴,還是個聾子,外帶少幾個心眼兒,掰扯半天都不知道是個啥意思。牛二柱和三耗子相視苦笑,這可真是瞎子碰到了啞巴,誰都不知道是誰了。兩人無計可施,隻得奈起心來和啞巴比劃,折騰了半個多鍾頭,終於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來這人雖在青幫,卻隻是個又聾又啞的下人,平時也就是做個飯,給麻四爺倒個夜壺而已。馬四爺為了避人耳目,特意命他借三耗子和牛二柱出獄,這人雖然身有殘疾,記性還不錯,前邊兒的事兒辦得滴水不漏,誰知這倆人草木皆兵,半道兒上還是差點兒鬧出事兒來。
話說牛二柱和三耗子入獄雖然隻有一天,江湖上卻是鬧得不可開交,******李福雖然交出了一名幫眾,可到底是元氣未傷,不但不知收斂,反而變本加厲,連奪了馬四爺好幾個碼頭,馬四爺這位青幫堂把子雖然久享大名,在天津衛很有一號,但他這條地頭上的強龍居然鬥不過外來的猛虎,眼看手底下的人眾地盤兒竟有土崩瓦解之勢。馬四爺自知鬥不過李福,可他畢竟是坐地戶兒,在天津衛很有一幫哥們兒弟兄,就有心邀請各個碼頭上的大哥為自己出頭,哥兒幾個聯起手來會會這位李幫主。話雖如此,馬四爺此時也是驚弓之鳥,叫李福壓得喘不過氣來,就是自家宅院都有人盯梢,因此不敢在馬家大院聚集,怕倒是其次,為的是掩人耳目,打李福一個措手不及。說來也慘,馬四爺請的可都是天津城有字號的人物,可這些人居然不敢明目張膽的露麵兒,商量來商量去,隻敢在城郊一個破土地廟聚齊,此時正趕上馬五回來送信兒,馬四爺將信將疑,可他請來的這幾位大爺全都態度曖昧,輕易不敢吐口兒,馬四爺心裏罵了一會祖宗,卻又無計可施,想來想去也隻有牛二柱和三耗子兩顆救命稻草,索性活馬當死馬醫,花錢運動了官麵兒,叫啞巴接兩人出來,到城郊土地廟商量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