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五雖然是個江湖豪客,也殺過幾個惡人,但那都是真刀真槍的拚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誰要敗了隻能怪自己學藝不精,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可如今對方隻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兒,又對自己有恩,而且還是硬生生把人家胳膊扯下來的,你叫馬五如何應對?馬鳳儀當時就傻了,抱著慘白幹枯的一條手臂,在那裏發呆。
那小孩兒被人活生生撕下一條胳膊,竟像毫無知覺一樣,既不嚎哭,也不停頓,臉上依然是呆滯麻木的神情,一點兒痛苦的表情也沒有。這孩子既然被馬鳳儀扯斷了胳膊,就沒有了任何阻攔,當下連頭都不回,把小腦袋一低,哧溜溜擠進人群,這回也不用他費勁兒了,圍觀的行人誰敢和他沾邊兒,別的不說蹭一身血也夠晦氣的!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路,這孩子如魚得水,腳步更快,眨眼功夫就沒了蹤影!
別說是馬五自己,就連三耗子、眾混混再加上圍觀的一百來號行人全都幹瞪著眼,連動都動不了了,這事兒也太怪了,別說看見,連聽都沒聽說過,今天總算是開了眼了。眾人愣了半天,還是牛二柱最先明白過味兒來,心說這可不行,老讓這麼多人圍著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回頭把警察招來,人家一問怎麼回事兒,自己這幫人怎麼回答?還不得再蹲一回局子?不管這事兒有多蹊蹺,還是先把這群人打發了再說。
大少想到此處,衝眾行人一抱拳:“各位鄉親父老,小子在這兒有禮了,剛才那些事兒想必大家也看見了,沒別的說的,還求各位嘴下留德,給我們哥兒幾個掩蓋掩蓋,我們都是無名小卒,沒什麼根基,全仗著幾位這張嘴留個活路,我們都是青幫馬四爺手下,各位想必也聽說過,都是街裏街坊,大家什麼底細也都好查,日後有了馬高鐙短,在也好互相照應不是!”
牛二柱這幾句話,軟中帶硬,暗含著威脅的意味。圍觀的眾人誰也不是傻子,全都聽出來了,誰沒個妻兒老小,沒事兒惹這閑事幹嗎?百十號人互相看了一眼,呼啦啦一哄而散,有那實在喜歡看熱鬧的,也是悄悄藏在遠處,探頭探腦的看上兩眼,雖說有點兒礙眼,卻已經是無關大局了。
大少幾步走到馬五身邊,馬鳳儀此時依舊驚魂未定,抱著條斷臂,在哪裏發呆,一點兒醒轉的意思都沒有。牛二柱皺了皺眉,把那條胳膊往手裏一抓,當時就咦了一聲,他覺得這手感不對,人都是父精母血,活生生的肉人,這條胳膊雖然已經被扯下來了,畢竟時間不長,拿在手裏多少得有點兒分量,可這條膀子卻是輕飄飄的,似乎比樹葉還輕,而且裏麵是癟的,似乎除了一點兒幹皮之外,什麼都沒有。
大少心中大疑,急忙將斷臂槍在手裏,仔細一看,頓時把心放了一大半兒,隻見這條胳膊空空蕩蕩,別說骨骼血肉,就連一點筋絡也沒有,牛二柱把胳膊翻過來,對著斷口一瞅,不但沒流血,而且裏麵就是幾根細竹片兒撐著一張幹皮,這哪是人胳膊呀,分明就是紙馬鋪裏做的傀儡!
牛二柱心中有了底兒,便不似剛才那麼慌張了,見馬鳳儀還在那裏蹲著不動,知道這時候和她說話,她也聽不進去,便急忙把三耗子叫過來,讓他把馬五扶起來,到屋裏喝口水,壓壓驚,自己順著那孩子逃跑的方向繞了幾圈兒,來回跟過蘿似的細看,也沒發現半點兒蛛絲馬跡,更沒有一點兒血跡。大少總算把心放到了肚子裏,看來這事兒沒有想得那麼嚴重,最起碼哥兒幾個不會因此坐牢,至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那就不得而知了,所謂走一步看一步,先顧眼前,把那些不相幹的弟兄打發走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