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柱被夜風一吹,隻覺得身上一涼,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這倒不是風有什麼毛病,而是風裏的味道有些難聞,腥臊惡臭,還夾雜著奶腥味兒、鹹魚味兒、尿騷味兒,攙和在一塊兒,也說不清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兒,反正就是熏得人腦漿子疼,比吃了迷藥還難受。
大少當時就明白了,那黑狗並不是不靈了,而是這院兒裏氣味兒太雜,一時分辨不出來,牛二柱翻了個白眼兒,他此刻心中焦急,恨不得把那幾個夥計揪過來扇幾個嘴巴,這滿院的怪味兒,也不知道平常是怎麼打掃的,就衝著這股味兒,這店裏也不能住人呐!
牛二柱雖然心裏有氣,可也沒有立即發作,他也知道這客棧和大車店差不多少,幾個銅子兒一宿,啥人都招,保不齊裏麵兒有帶孩子的、做小買賣的,有個尿布、臭魚爛蝦、酸菜臭豆腐什麼的,肯定都往院子裏擱,年深日久,這味兒肯定好不了,自己也不能犯渾,叫人家半夜都搬進去,那就顯著太霸道了。
為今之計,還得依靠那條黑狗,大少心裏一個勁兒的念佛,祈求老天爺開眼,但願那條狗隻是暫時不適應,一會兒就能把那東西找出來,不然十來號兒人,大半夜咋咋呼呼,可就白費這個精神了,除了讓人笑掉大牙之外,就剩下丟人了。
你還別說,牛二柱在這邊兒一念叨,哪邊兒還真就有了應驗,那條黑狗本來還在整個院子裏撒歡兒,說白了也就是胡鬧,可沒過幾分鍾,忽然把耳朵一支棱,就像聽見了什麼似的,鼻子裏一個勁兒的抽動,貼到地上不停的猛嗅,眾人心裏一喜,還沒等說什麼,黑狗突然猛地一縱,衝著園子裏一個角落狂吠不已。
一行人大喜過望,心說總算找著了,當下就想拿著家夥衝過去,到底還是牛二柱心思縝密,知道那東西無形無質,到現在隻是一個影子而已,千萬驚動不得,急吼吼把幾個夥計攔住,一幫人躡手躡腳,伸著腦袋往角落裏一看,全都有點兒傻眼,那裏邊兒黑乎乎的,竟是啥也沒有!
這可倒是奇了,你要說這狗找錯了方向,那也不對呀,這麼大的院子,它怎麼不衝著別的地方叫喚?顯見著這地方有東西呀。可你要說那東西就藏在這兒,可也不是那麼回事兒啊,就算一個人的眼睛有問題,總不能十來個人都是睜眼兒瞎吧,那三更半夜的還胡扯個什麼勁?
眾人全都納開悶兒了,這他娘的弄得是哪一出兒,妖魔鬼怪和哥兒幾個玩兒空城計?幾個人互相看了半天,到底還是牛二柱頭腦靈活,那東西自打出現以後,就沒露出過真身,從頭到尾隻是一個影子而已,要想把它逼出來,咱還得先讓他的影子現形!
大少想到此處,跟進叫人拿過一盞燈來,夥計裏有頭腦靈活的,立刻就明白怎麼回事兒了,忙不迭的從客棧裏提出一盞氣死風燈,這東西其實就是煤油燈,外麵兒罩了一層玻璃,除非特別大的風,否則你就是到了荒郊野外一輩子也沒個滅。
夥計把油燈提過來,小心翼翼往角落裏一照,立刻嚇得幾乎把握不住,但見黑暗裏一片朦朧,昏黃的油燈之下,一個影子正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影子旁邊兒還臥著一個東西,尖嘴圓耳,大拇指粗細的一條尾巴左右亂擺,竟是一隻渾身雪白的耗子!
這耗子身量可大,從頭到尾足有一隻家貓大小,腦袋上還有一條金線,直通尾巴根兒,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鼠輩。說來也怪,這耗子個兒雖然不小,但影子卻不大,滿打滿算也就元宵大小!
牛二柱有點兒納悶兒,從剛才開始,這東西就是一個影子,怎麼現在突然露出了真身?大少借著燈光仔細一瞅,不由得啞然失笑,這白耗子身上披著一個東西,藍了吧唧,四四方方,竟是一塊尿布!
顯而易見,這白耗子被黑狗驚了出來,慌不擇路,一頭就撞在院子裏晾的尿布上,這天下之物,能辟邪的不少,可什麼東西也比不過童子尿,白耗子沒頭沒腦的衝上去,能好得了麼?當時就身子一麻,不但再也無法逃走,而且連帶著破了法身,把原形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