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柱覺出不對勁兒了,可他卻沒吱聲兒,一來自己隻是個朋友,出殯這種事兒,當然要聽本家兒的。二來棺材已經抬出來了,難道還抬回家裏不成?這得有多喪氣,簡直是不吉利到了極點。牛二柱跟在棺材後邊兒心裏是七上八下,心裏念著佛,但願這一路可別出事兒,誰知道一出家門五步遠,怪事兒就來了,這棺材忽然加重了分量,死沉死沉的,八個大小夥子被累得是汗流夾背!
當時就有人撂挑子想不幹了,可是這哪兒成,棺材在半路上不能停留,這要是往地上一放,家裏還得死人!馬鳳儀急得滿嘴燎泡,好說歹說,幾乎把價錢翻了好幾倍,這幫人才沒半途而廢,不過即便如此,那些個壯漢也是青筋暴跳,呲牙咧嘴,看意思都已經到了極限,說不準啥時候兒就得撒手,五姑娘為了保險期起見,又雇了八方個棒小夥子,這時候花錢是小事兒們,平平安安把事兒給辦了那比啥都重要!
牛二柱覺得納悶兒,過去用手試了試,當時就咧嘴了,也不怪這些人累得跟三孫子似的,這棺材沉得出奇,掂量掂量少說也有千兒八百斤,可卜發財總共不到一百斤,這棺材雖然不錯,可也是普通的紅油鬆木棺材,往多了說一百多斤,兩下加一塊兒也就二百多斤左右,怎麼會這麼沉?牛二柱可聽老人說過,但凡冤死的人這屍體都重,在一躺進棺材裏那就更重的不可理喻,這在術語裏叫鬼纏腿,說明死人根本不願意走!
大少心裏就更沒譜兒了,這十六個人隻怕也夠嗆,隻怕是挨不到墳地,現在牛二柱也不想別的了,就是一心一意把這事兒辦好,因為萬一半路上除了差兒,那可就出大事兒了,迷信的說法這叫冤魂不散,在場送葬的眾人一個都跑不了,全都得陪著卜發財到閻王殿報到!自己死了倒無所謂,可馬鳳儀咋辦?這群無辜的村民咋辦?
牛二柱心裏忐忑不安,就怕出點兒啥意外,可這事兒有時候也有點兒邪性,有句話叫怕啥來啥,送葬的隊伍正走著,忽然就聽見前邊兒一亂,呼號連天,不單是走不了了,而且前邊兒的人還呼嚕呼嚕往後擠,這抬棺材的八個人正累得腰酸腿疼,不知道找個啥借口要歇會兒呢,被前邊兒的人一衝,可倒好,心裏一驚,手上再也吃不住勁兒,隻能匡當一聲,棺材就落了地,有個抬棺材得一下子沒躲開,腳上被砸了一下,立刻是血流如注,捧著腳哭成一片!
大少心裏咯噔一下子,完了,還是出事兒了,這尼瑪怎麼這麼倒黴?這比喝涼水塞牙的幾率還小哇?再說前邊兒怎麼回事兒?怎麼突然一下子就亂了?大少此刻顧不上別的,叫人撿來幾塊磚頭,把棺材墊上,這棺材底沒粘住地,這事兒就還有緩兒。牛二柱把棺材墊好,幾步走到前邊兒,劈頭蓋臉就問:“怎麼回事兒?前邊怎麼停了?自己瞎亂個什麼勁兒,不知道半路棺材落地是要死人的嗎?”
前邊兒這些人也挺委屈,原來這事兒不怪別人,就怪那舉著開路四鬼紮紙的那四個夥計,這四個人其實最清閑,那紙紮的四鬼有多大分量?舉在手裏就跟個風箏一樣,溜溜達達不急不慢,別提有多舒服了。按理說這送葬不能說話,既怕驚動了死者,又怕引來鬼魂,可這四個人也是初來乍到,啥規矩都不懂,舉著四個鬼就聊開了,而且聊的還是誰家老婆偷漢子,誰家漢子養相公這樣的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