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安頓好了一切,抬腿進了廟門,往裏一看,好家夥,這裏邊兒也太破了,但凡家裏有點兒錢的戶兒,茅房都比這兒整落。關鍵還不是破,這裏邊兒的陳設太詭異了,進門兒是一通大炕,這炕大的邪性,幾乎占了整個兒屋子,就留下狗舌頭般的一條兒供人行走,炕上有十幾床被褥,全部攤開,看意思是等人鑽進去睡覺,最為怪異的是每一床被褥裏都鼓鼓囊囊,好像裏邊兒真躺著人似的。
再往炕上看,灰塵厚厚的一層,顯然少有人跡,最少也有好幾年沒人來了。火炕中間盤腿兒坐著一個東西,看形狀像個人,眾人早已經是驚弓之鳥,冷眼一看,心裏就有了幾分畏懼,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幾步。到底還是牛二柱膽子大了一點兒,見那東西許久都不動,跟個木雕泥塑一樣,壯著膽子往前湊了幾步,用火折子一照,才發覺那隻是一尊雕像而已。
雖說是雕像,可這東西雕刻的十分怪異,既不是佛教的佛陀、菩薩,又不是道教的天尊、真仙,更不是外來的基督耶穌,而是一個赤果果的女子,身材妙曼,腰身豐滿,刻畫得惟妙惟肖,神情輕佻,眼帶淫邪,似乎不是什麼正神,最為奇怪的是身上斑斑點點,離遠了看像是衣服上的花飾,走進了才發現那些東西直接刻在身上,似乎像是……屍體腐爛之前出現的屍斑!
大少心裏滿是狐疑,他這輩子遇到的怪事兒不少,天津衛又是水陸碼頭,四方雜地,別說是全國各地,就是紅頭發藍眼睛的洋人也見過不少,各種奇聞異事更是層出不窮,可即便如此,牛二柱也沒聽說過有那個地方的人尊崇這種不論不類的邪神,更何況這地方破破爛爛,就好像從來沒有人拜祭過一樣!大少百思不得其解,又看炕上那些鼓鼓的被褥十分別扭,不由自主走過去,用手一挑夾被,那被子剛弄開一條縫,一股濃重的腐臭之氣迎麵撲來,大少不由得倒退幾步,低頭一看,頓時是一臉冷汗!
隻見那被子裏白慘慘的一片,竟是一具骷髏!眾人看在眼裏,不由的一聲驚呼,如果不是外邊兒漆黑一片,隻怕早就一哄而散了。牛二柱也是一陣心驚,強壓恐懼逐個兒挑開被子,赫然發現每一床被褥裏都躺著一具骷髏,那些骷髏身體姿勢各異,有的動作開起來十分怪異,而且還隻占了被褥的一邊兒,另一邊兒空蕩蕩的,似乎正等著別人鑽進去。
這可太詭異了,牛二柱就算是見多識廣,想破腦袋也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不過即便是摸不著頭腦,大少也知道這地方絕對不是什麼好去處,原來隻是想找一個安身之地,現在一看,這地方隻怕比荒郊野地更加凶險,大少有心退出去,叫大夥兒重新抬起棺材來,走到哪兒無所謂,反正離開這兒就行,可這幫人走了半天,早就累成了一灘爛泥,尤其是那十六個抬轎子的,往地上一坐眼睛就睜不來了,這時候兒讓他們起來,那還不如直接一刀抹脖子算了!
牛二柱急的直轉圈兒,可這幫人死活都不起來,他牛二柱就是再能忽悠,也奈何這些人不得。大少萬般無奈,隻好也隨著眾人安頓下來,不過這麼倆眼一抹黑可不行,待會兒出了事兒,隻怕連敵我都分不出來,牛二柱叫眾人把能點著的東西都點起來,照得破廟裏一片通明,麵對著一屋子的死屍,那棺材似乎就沒有必要放在外邊兒了,大少好說歹說,才央求了幾個人把棺材抬進了屋裏,也省的屋裏屋外分心。
眾人安排停當,忙碌了多半天,即使麵對著一屋白骨死屍,也是困乏不已,剛開始還能強打精神,過了也就半個鍾頭,就實在挺不住了,紛紛把腦袋一歪,各自沉睡過去。這裏邊兒最累的就是牛二柱,他從昨天晚上就沒咋睡好,現在那真是兩眼皮打架,半會兒不得消停,牛二柱知道這地方不能安睡,索性站了起來,在屋子裏溜達,馬鳳儀倒是比他精神點兒,不過因為卜發財一死,五姑娘心裏不大好受,也就沒多說話,屋裏寂靜一片,隻有鼾聲此起彼伏。
牛二柱心裏疑雲重重,又困乏無比,隻好利用那些白骨和那詭異雕像轉移注意力,要說大少這幫人也算是夠可以了,對在這麼個詭異地方過夜毫不在乎,其實也不是這幫人膽兒大,實在是這一路走得太累,人要是逼到了這份兒上,那就顧不上別的了,大少前後轉了幾圈兒,才發覺這破廟規模也自不小,原本前後分為三進,隻是後來不知為什麼全部打通了,又讓一通破土炕占了一大半兒,這才顯得局促而已。房子的頂子塌了半邊,屋瓦上全是荒草,冷月寒星之下,有一群群蝙蝠繞著半空飛舞,草木搖曳,恰似鬼影一般,破舊的門窗半遮半閉,夜風一吹,嘎吱吱地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