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有點兒不對了,盧永祥這人平時挺講究,給別人的信裏怎麼會有這種零碎兒?再往深裏一想,即便是沒有這些東西,這事兒也透著不對勁兒,首先這調兵可不是小事兒,雖然各地督軍的軍隊相當於私人武裝,可即便如此,調動一個團,好幾千人,怎麼著也得弄一個正式的文件吧?隨便兒寫一封信是啥意思?再者。盧永祥有個習慣,在下屬麵前從來不自稱姓名,而是以官職代稱,從細節上看,這封信的來源隻怕是有問題。
不過單憑這幾點就按兵不動,似乎也說不過去,萬一人家盧大帥臨時改了規矩,或者有別的原因,自己按兵不動,這吃飯的家夥還要不要?團長大人左思右想,既不敢臨陣抗命,又不願意輕舉妄動,隻好叫手下傳令兵到帥府裏去問問,幹這營生的一般都是機靈角色,手腳利索,按理最多半個鍾頭就回來了,可今兒也不知道是咋了,去了半天都不回來,就剩下團長大人在屋裏直畫圈兒。
俗話說兵貴神速,這一分一秒對於軍隊來說可謂十分寶貴,半個鍾頭都能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了,這位團長雖然是個雙槍將,煙槍、手槍不離手,可也知道這裏頭的利害,眼看著傳令兵一去不回頭,心裏就開了鍋了,這要是萬一有事兒,自己耽誤了這麼長時間,回頭追究下來,到底算誰的?
團長再也等不得了,一咬牙,帶著全團人呼嚕呼嚕就往碼頭上趕,上校大人其實心裏也有個打算,有了這封信,即便是日後出了事兒,那也有說的,最多追究一下是誰模仿筆跡,自己跟著吃點兒小葵而已,如果按兵不動,那這事兒可就大了,弄不好就得上軍事法庭,兩害相較擇其輕,按照命令行事總不會捅出大婁子來。
一路上風平浪靜,啥事兒沒有,倒是一些半夜不睡覺的夜貓子頗有興致,看著一群傻大兵發呆。團長越走心裏越沒底,正在不知究竟是進是退,這幾千多號兒人可就到了閘北碼頭,駐軍本來就在城裏,軍隊行進速度又快,這麼點兒路途自然不算什麼,團長大人見已經到了地方,也就無可奈何,此時騎虎難下,就是撐也得撐一陣子,就當半夜演習了。
他打算的倒是不錯,可先頭部隊一到達碼頭,立刻就亂了陣腳,那些兵油子跟見了鬼似的,臉色大變,嘴裏及哇亂叫,不由分說就往後退,鞋跑丟了都不顧,說實在的,那陣子的軍隊,除了極個別的,戰鬥力都差,不過像今天這麼亂,還是頭一回,這是咋的了這是,難道海上來了八國聯軍?還是南方的國民軍來了?
團長倒也是膽子大,擠進人群一看,老天爺,海裏黑乎乎一片,頂天立地,也不知跑上來個什麼東西,怎麼看都不像人,等稍微離近了,才發現是一隻怪模怪樣的野獸,這東西不但身軀龐大,而且還麵目猙獰,渾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那時候當兵就是為了混飯,團長大人哪兒見過這陣勢,當時腿一軟,就癱了下去。
他這一癱倒是省事兒了,可老狐狸急於脫險,大步流星,卻是越逼越近,牛二柱等人看得分明,因為天黑,也看不清這位到底是幹嘛的,出於好心,在船上一個勁兒的喊:“哎我說那老哥,你還不跑等什麼,難道還要等他一腳踩下來,把自己壓成肉餅?趁著時間來得及,趕緊溜之乎吧!”
牛二柱一著急,連文言都使上了,大少心裏多少還有點兒沾沾自喜,看來這幾年自己的學問見長啊!可下邊的團長大人卻沒有牛二柱那種沒心沒肺的優良品質,眼見得這怪物已經衝到了麵前,竟然腿肚子轉筋,連怎麼跑都忘了,不過這幾年的官兒也不是白當的,團長大人稍微一愣,立刻反應過來,指著老狐狸就喊:“弟兄們,給我打,弄死這王八羔子!”
其實這隻不過是下意識的反應,官兒當慣了,緊急關頭也隻能習慣的命令別人而已,不過他這一嗓子倒不是一點兒作用也沒有,好幾千人,有腦子靈活就知道逃命的,也有平常被使喚慣了,真就說啥聽啥的,洶湧退去的人潮中,開始零零星星的響起槍聲來,別看開槍的人是少數,可架不住本來人就多,再怎麼算,也有一百多號兒人。
槍聲一響,當兵的膽子就壯了起來,更多人停下腳步,舉槍射擊,那時候兒的步槍還沒有現在先進,基本上都是一打一樓子兒的最原始的步槍,不過好幾百人一起開槍,那聲勢也非同小可,但見夜空中火舌頻吐,槍子兒亂飛,不說是槍林彈雨也差不了多少,那老狐狸眼看就半步就衝到了岸上,被迎麵一陣子彈飛過來,情急之下躲閃不及,胸前一陣血花飛濺,慘叫一聲被打回了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