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看法,牛二柱雖然不懂醫理,可也聽張半仙說過,有句俗話叫病來如山到,病去如抽絲,這句話其實隻說對了一半,其實一個人的病,除非是遺傳的,否則都是日記月累造成的,比如一個人總是大魚大肉,天長日久,不想得病也難,像筆者這種每天碼字的大煙槍,要跟整天下地的農民比,那簡直就是個病秧子。
牛二柱家裏沒人得過這種病,遺傳是不可能的,他又是個樂天派,瘋了的可能性幾乎沒有,當然聽說卜發財死了,受了點兒刺激是有可能的,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是死了一個親近之人就瘋了的話,估計天底下就沒有正常人了,大少左思右想,終於得出一個結論,自己沒問題,有問題的是這地道裏的某樣東西,十有八九就是那一團詭異的綠火,很可能是這東西造成的幻覺,導致了大少的時常。
牛二柱也沒往深裏想,眼下最主要的是逃離這地方,到了大街上,估計你就是幾天幾夜不吃不喝的想,也沒人攔你,現在跟方才又不一樣,地道裏腳步紛紛,都是當兵的,而且極有可能是段祺瑞的爪牙,老段雖然下台,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仍是當今一個錯綜龐大的勢力,先要弄死自己就跟玩兒似地,要想安然返回,就得趁著地道裏昏暗無光,悄悄逃出去,一會兒日上三竿,人越來越多,不用多了,三四百號舉著火把一下來,估計連個耗子都藏不住。
那混混捧著一隻斷手,在地上呲牙咧嘴,不用說走,就連這條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個問題。若是平常,倆人素昧平生,就牛二柱這不要臉的貨,肯定會自己溜之大吉,可今天不大一樣,因為自己,已經死了一個,這混混又是因為自己過於莽撞丟的這隻手,要是拍屁股走人,那就太不夠一撇一捺兒了,牛二柱一咬牙,伸手把那混混扶起來,強撐著往外走。
沒走多遠,前邊兒已經是人聲嘈雜,亮子油鬆,火把熊熊,照的四周如同白晝,不過這地道十分寬闊,犄角旮旯兒難免有些死角兒,當兵的又是發財心切,忙著撿金子,牛二柱和那混混躡手躡腳,在人群裏穿梭,愣是沒人發現!大少暗鬆一口氣,成了,地道的出口就在眼前,滿打滿算也就十幾步遠,隻要再堅持一會兒,到了大街上,神仙二大爺也拿自己沒辦法!
牛二柱和那混混對望一眼,彼此之間都是欣喜若狂,到了此時,更應該小心翼翼,牛二柱屏氣凝神,大氣兒也不敢出,一點兒一點兒的往前挪,眼看著離出口越來越近,大少心裏也是一陣忐忑,別的不說,就卜發財下落如何這件事兒,也實在令人揪心,以現在的形勢看,要麼三耗子死了,要麼已經逃出去了,或者和姓朱的一樣叫北洋兵抓了俘虜了。
大少正想得入神,冷不丁旁邊那混混一扯牛二柱的衣角兒,大少吃了一驚,回頭一看,那混混臉帶疑惑,指著出口旁邊兒的黑暗處,嘴皮子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大少一扭頭,一眼看見那一片黑暗中影影綽綽,似乎是站著一個人,身上一動不動,卻伸出一隻手來,機械而僵硬的衝倆人直招手,看意思是叫倆人過去。
牛二柱猛然一驚,這是怎麼回事兒?難道自己被發現了?不可能啊,這人要是北洋兵,肯定會招呼同夥,把自己抓住領賞,何苦弄得神神叨叨?難道他要吃獨食兒?也不對呀,滿地都是金子,隨便撿一兩塊都值好幾百塊大洋,抓倆人能換多少錢?這人十有八九不是當兵的,而且也沒有惡意,很可能是漏網的混混或者就是卜發財,因為地道裏光線太暗,一直沒有被發現,他在暗處,自己在明處,肯定是要招呼自己,一起逃出去。
牛二柱這也是先入為主,因為太過擔心三耗子,有了什麼事兒都往他身上想,不過你也不能說他琢磨的不對,在這種情況下,不聲不響,反而叫自己過去,對方隻能是非敵即友,大少心裏有了這麼一個想法,那是怎麼琢磨,怎麼覺得對,當下也沒怎麼猶豫,拉了那混混,輕手輕腳,向那黑影靠過去。
越往前走,牛二柱越覺得自己猜得不錯,這人看個頭兒、看體型,怎麼打量都是卜發財,大少欣喜若狂,腳下加緊,還沒到跟前兒,嘴裏就低聲喊了一句:“是三耗子麼?是就吱一聲,這地方都是人,你小子別他媽玩兒躲貓貓,咱可是在人家刀口上轉悠,弄不好誰也出不去!”
對麵兒沒怎麼說話,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也算是對牛二柱的回應了,大少大喜,腳下更快,可剛走了有兩三步,心裏忽然一翻個兒,不對,自己和卜發財最熟悉不過了,聽腳步聲都能分辨出來,這人雖然聲音十分輕微,不過依舊可以聽出來,不像是三耗子的聲音,隻不過牛二柱救人心切,剛開始沒有注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