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發財等人一聽還要蹲號子,全都咧了嘴,剛出龍潭,又入虎穴,這跟在軍事法庭裏有啥區別?不就是牢房小了,擠得人多了一點兒麼?大少倒挺踏實,以他現在的地位輩分,進去一盤道,誰也沒有他資格老,說不定還能做老大,一大堆犯人服侍著,倒也有點兒意思,而且以青幫的勢力,自己這幫人肯定呆的長不了,馬鳳山就是再不管他,副幫主和妹夫進去了,他臉上也不好看,稍微花個千把塊大洋,這事兒也就結了。
大少想得挺美,可是事到臨頭還是有點兒不盡人意,靳雲鵬趾高氣揚,不時用眼睛瞄著這邊兒,看來似乎是要搞點兒小動作。果然,大少留心一看,就發現了問題,靳雲鵬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給典獄長看,那典獄長立刻點頭哈腰,比方才還要恭敬,他身後就是那群彪形大漢,不但相貌凶惡,神情還有點兒古怪,斜楞著眼睛看著這幫人,那眼神兒陰冷狠毒,就像看著獵物的獵人一樣。
這六個人可都注上意了,牢房裏雖然也有規矩,可畢竟不是外邊兒,保不準就有吃生米,不講江湖道義的,這群人如此奇怪,還真就不能不防!靳雲鵬低聲交代了一番,徑直走了,臨走還故意看了六個人一眼,那神情就像在看幾個死人一樣,大少從來沒怕過誰,今兒一看這位,立刻就有一種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典獄長送走了金雲鵬,回頭看了看那些七個不服八個不憤的家夥,把頭一低,說了句:“押到四十八號牢房裏!”巡捕不敢怠慢,畢恭畢敬的把這些人帶了下去。石友三一看是個空當,立刻帶著牛二柱等人湊了上去,別的話不說,先遞過去二十塊大洋,然後又把馮玉祥的名片送了上去,滿臉堆笑的說:“您辛苦,我們有幾個弟兄犯了事兒,要在這裏玩兒幾天,麻煩您照顧一下,馮督軍說了,必須保證他們的安全,等過了風頭,督軍親自來道謝!”
典獄長鼻子裏嗯了一聲,伸手拿錢倒是挺快,不過依舊頭也沒抬,裝模作樣翻著名冊,嘴裏嘀咕著:“哎呀,最近犯人太多,號子都快滿了,也就四十八號牢房還有空地方,我說你們幾個,趕緊的,把督軍的貴客安排到四十八號,要好生伺候著,著實用心的伺候著,出了事兒我要你腦袋!”
六個人一聽就不幹了,都是老家賊,你甭玩兒著裏根兒楞!前麵那一撥兒人一看就不對勁兒,弄不好就是靳雲鵬叫來對付牛二柱等人的,你把大少和這些人安排到一塊兒,那不明擺著是羊入虎口麼?監獄裏的道道兒那可多了去了,隨便兒玩兒點兒花樣都能弄死人,沒什麼靠山的,獄卒可以壓麻袋、糊窗戶,不好下手的,就吩咐一個號子裏的犯人下手,這些人膘肥體壯,一看就會兩下子,人數又多,等三更半夜一頓暴打,再報一個暴病身亡,保管大少比竇娥還冤,還沒地方訴苦去!
六個人裏脾氣最暴的是韓複榘,這也和他官階高有關係,警衛營營長那可是主子身邊兒的人,不是最親近的心腹絕對得不到這個職位。馮玉祥又是個封建家長作風,自己的手下自己千刀萬剮都行,可別人動一手指頭,他都能幹拉出隊伍來跟你幹!韓複矩這幾年也沒少闖禍,可除非是把天捅一個窟窿,否則也就挨一頓訓而已。這位未來的山東省主席當時就翻了,一個箭步上來,一把揪住典獄長的脖領子:“啥玩意兒?你他媽放的什麼狗臭屁?你當俺們都是初來乍到的空子?告訴你,別玩兒這一套,我們都明白,你還想神不知鬼不覺弄死我四個兄弟?打錯了你的算盤,趕緊給俺換地方,出個一差二錯,我領著全營弟兄滅了你的兔子窩!”
那時候有槍就是草頭王,典獄長雖然也算是手握大權,可跟軍人一叫板,立刻也就蔫了,你還別不當真,這事兒還真就不一定!典獄長臉色發白,趕緊用手去扒拉韓複榘的手指,無奈她養尊處憂慣了,又怎麼拗得過這位有名的悍將?典獄長一看韓複榘眼睛都紅了,心裏不禁有些發虛,立刻矮了半截兒:“我說營長,哎呦,您鬆手,您鬆手哇!也不是我不給麵子,不信您了看看,我們實在沒有空的牢房了,這可不是我胡說八道,這冊子上可寫得明明白白!”
韓複榘一瞪眼珠子,看意思都能把典獄長生吞活剝:“別來這一套,大爺以前也混過,監獄就跟姥姥家一樣!你剛才說那話什麼意思?還他媽‘好生伺候著,著實用心的伺候著!’,你當我不知道?這是你們監獄裏的黑話,意思就是留心別管,出了事兒有人頂著,打死也不用你們操心對不對?奶奶個熊!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