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小傑的心髒已經無法承受再次從大悲轉為大喜的負荷了。
一名警察說:“你好,狄小傑。我叫董淵,刑警大隊隊長。首先要向你道歉。讓你承受了不白之冤。”
狄小傑一擺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他說:“現在不是向我道歉的時候。你們快點去抓壞人吧。他才是真正的凶手,自稱叫陸衝,他應該還在1504號公寓。他人長得瘦高,皮膚很白,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董淵有些驚訝:“狄小傑,你怎麼知道的?”他邊說著邊命令著下屬快快行動,重返風香公寓捉拿真凶。
狄小傑則目不轉睛地看著艾嘉莎,暗想,夢想的時刻終於到了。
狄小傑喝了一口董淵遞上來的水,然後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這兩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當然,重點便是“蜘蛛俠”那一節。
看到艾嘉莎的嘴唇張成O型,眼睛裏全是崇拜之意,狄小傑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狄小傑講完,董淵忍不住說:“狄小傑,你夠智勇雙全的,可真是個做刑警的好材料!”
狄小傑臉一紅,這個時候艾嘉莎大聲說:“董警官你不知道吧?我們小傑可是狄仁傑的第三十六代孫呢!做這些當然不在話下!”
狄小傑的臉更紅了。特別是艾嘉莎的那句“我們小傑”,讓他都快幸福死了。
這時董淵笑嗬嗬地說:“狄小傑,現在你該聽聽艾嘉莎的精彩故事了。
17.
艾嘉莎掛斷狄小傑的電話之後,便按他的意思給華雲大酒店的餐廳打了一個電話,要他們立刻送一份水煮肉片來。
那邊開始有些支吾,但似乎找不到足夠的理由拒絕,於是答應馬上送一份水煮肉片來。
等候的時間似乎有些長。過了整整四十分鍾,送外賣的人才姍姍來遲。
是一個模樣普通的服務生,年紀看上去跟狄小傑差不多大。
那份水煮肉片依然是香辣誘人,但艾嘉莎看著這份外賣卻無論如何提不起興致來。
可是就在服務生離開不到兩分鍾的時候,門鈴又響了。
是兩名警察。其中一名便是董淵。除了兩名警察,還有就是那個送外賣的服務生。
另一名警察顯然懂得查毒技術。他當場給這份水煮肉片做化驗,查出裏麵有劇毒的物質氰化鉀。跟毒死顧潔的毒藥完全一樣。
這個送外賣的服務生叫做陳永。他一聽菜裏有毒便被嚇了個半死,連聲說跟他無關。
然後,他在董淵的問話下仔細地回憶了剛才送外賣的整個過程。
陳永想起來,異常出現在半路上。當時天已經晚了,有段路很黑,陳永騎著一輛破舊的摩托車,一不留神被另一輛摩托車給掛了一下。那份盒飯當時掉在地上。
摩托車的車主主動跟陳永道歉,並且幫他拾起那份外賣。現在想想,當時路很黑,如果那個人想掉包,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所以很明顯,這個人想陷害華雲大酒店。這一定是陸衝策劃的。這麼做,無疑是不止要陷害狄小傑,而且還要陷害華雲大酒店。
聽到這裏,一名不太知情的警察問道:“可是,陸衝怎麼知道艾嘉莎訂這個外賣呢?”
董淵說:“據我們勘查,華雲大酒店的訂餐電話被人竊聽了。我們發現後並沒有拆除竊聽裝置,而是放長線釣大魚,看他們還會有什麼樣的行動。”
狄小傑問:“可是,你們怎麼那麼快就抓到了陳永呢?”
董淵說:“我們調查了那幾天在華雲大酒店叫外賣的所有顧客,發現其中一名顧客竟然就是現場的第一發現人艾嘉莎。”董淵看了一眼艾嘉莎然後接著說,“而且我們那時也對華雲大酒店的訂餐電話采取了竊聽,當聽到艾嘉莎再次訂水煮肉片時,知道那裏麵一定有文章,所以就趕了過去。而陳永送去的有毒的水煮肉片則恰好澄清了你是無罪的。”
艾嘉莎插話:“這叫聰明反被聰明誤!陸衝這次是多此一舉。這個人好可惡,竟然要趁機對我下手!”
狄小傑忽然問:“陸衝抓到了嗎?”
董淵打了個電話,然後說:“第一批人已經去了,說已經把陸衝包圍了。我準備去現場了。兩位大偵探,你們要去觀戰嗎?”
狄小傑和艾嘉莎異口同聲說:“去!本大偵探當然要去!”
18.
警車急馳在通往風香公寓的路上。
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雨。雨漸漸大起來,“嘭嘭”地敲打著車窗。
董淵在車裏又接了個電話,表情十分凝重。狄小傑與艾嘉莎互相看了看,艾嘉莎用手托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狄小傑,眼神比窗外的雨滴更明澈。狄小傑見狀不由吹起了輕快的口哨,引得董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狄小傑吐了吐舌頭,再朝艾嘉莎看去的時候,見艾嘉莎衝他扮了個鬼臉。然後,端坐,並且表情嚴肅。
車很快到達風香公寓樓上。董淵對他們說:“你們就待在車裏,哪兒也不許去,知道嗎?”
狄小傑正想表示異議,董淵用力朝他們揮揮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你們下去不但幫不了我們,反而會將事情弄糟。”
艾嘉莎卻大聲說:“遵命!我們會乖乖聽董警官話的!不過,你卻忘記了我另外一個身份――電視台實習記者。所以,等一會兒抓到凶手的時候,我會做現場報道的。董警官就是我們的戰鬥英雄,一定要接受我們的采訪。”
董淵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後不再多說,跳下警車,隱入雨幕中。
雨太大了。兩人在警車裏隻聽得到雨聲。除此之外,天地間平靜得如同任何一個寂靜的夜晚。
約摸過了二十多分鍾,雨聲似乎小了許多。而就在他們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異常的響動。然後,有許多人雜亂的腳步聲。狄小傑幾乎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蠢蠢欲動。同車守候的警察打開車窗,向外麵張望了幾眼,然後說:“戰鬥應該結束了。”
果然,不一會兒,董淵回來了。他身上已經被雨淋得濕透。他鑽進車裏,用沒有感情色彩的聲調說:“凶手已經畏罪跳樓了。”
“死了?”狄小傑似乎不敢相信。
董淵說:“十三層樓啊,還有命嗎?他是從顧潔的臥室陽台跳下去的。他的真名叫林真。”
狄小傑聽了這話,猛然打開車門向外跑。跑了幾步,聽過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艾嘉莎竟然也跟著他跑過來了。狄小傑拉著艾嘉莎的手,兩人冒著大雨往前跑著,跑進人群裏,看見了林真的屍體。
路燈下,林真趴在又冷又濕的水泥地上,身體已經被雨水淋透。沒有看到血,也許是被雨水衝去了,也許是這個人根本沒有血。
再或者血是冷的,凝固在血管裏,死了,也流不出身體。
艾嘉莎叫來的電視台同事開著車趕來了。被雨水淋得濕透的艾嘉莎在雨中開始現場播報。同事為她撐著傘,燈光和攝像機對準她。雨似乎又大起來了。似乎要淹沒整座城市。淹沒藏匿在城市角落裏,卻最終無處遁形的罪惡。
艾嘉莎結束完現場播報,想去采訪警官董淵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他了。
董淵獨自站在一個無人的角落,手裏握著一張被雨水打濕了的信紙。
那是一封遣書。林真剛剛墜樓之前寫的。
19.
凶手林真在絕筆信裏寫道:
臉,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張臉。
我用了我的一切換得她那張臉,也因為這張臉失去了我的一切。
所以,在一切結束之前,我必須要回這張臉。雖然我的一切即使這樣也無可挽回。
是的,她原本是個普通的女人,普通得甚至有些醜陋。但這是她的感覺。在我心中,她永遠都是最美的。
而為了她高興,我傾了我的所有,為她打造了一張她向往已久的臉。這張臉給她帶來最燦爛的笑容的同時,也將我對未來的希望全部毀滅。
她不止變了臉,而且變了心。她不再是她。
她哪兒去了呢?也許原本就不曾存在,存在的隻有我的記憶。
但是記憶會帶給我痛苦,讓我墮入深淵。
看著T型台上嶄新的她,像是走在巔峰之上,而我,卻在地獄的深淵裏煎熬。
她不願讓別人知道我跟她的關係。她甚至搬了出來,搬進了單身公寓裏。而這個時候,我仍然在幫她,她的所有家具都是我給她買的。可是,她不知道,我成了她的鄰居,甚至鄰居的鄰居。還買了跟她一樣的家具。那是一種複製,複製了環境,卻複製不了幸福。
每個夜晚,我都會搖身一變,變成一個蜘蛛俠。從1404號,甚至1504號的陽台爬進她的陽台。
我隻是站在陽台上默默地注視她的臉。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覺得這張臉對我來說是陌生的。因而覺得她的整個人對我來說也是陌生的。
但盡管是這樣,我也不能容忍她投入別人的懷抱。
我裝了許多的竊聽器。終於有一天,我聽到她給酒店打電話要訂一周的水煮肉片。
天助我也。我醞釀了一個完美的殺人計劃。我找到了一個替死鬼。
可是我沒有想到我找到的替死鬼卻是個厲害人物。最終,失敗的還是我。
好在我已經得手了。我終於親手撕下了那張臉。他們可以為臉整容,卻永遠無法為心整容。
所以,我要自己拯救我自己。
給我一個大雨的夜,讓我可以埋葬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