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麵具2
7
音樂輕盈地彌漫開來，這使房間裏的兩個人內心深處都隱隱浮現出一種對浪漫的期許。當然，這種期許和身邊的這個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艾嘉莎和狄小傑專心致誌地盯著電腦，等待一張照片緩緩在屏幕上展開。
狄小傑搖頭歎息：“真慢！”
艾嘉莎說：“那肯定是因為像素超清晰！”
狄小傑抬杠：“也可能是因為電腦有毒。”
艾嘉莎叫道：“你別跟我較勁好不好？我可是費了好大勁兒才拜托我們台裏一個跑政法口的記者大哥搞到的！那麼多年前的一起車禍，資料可太不好弄了。”
狄小傑求饒：“別發火，知道你手眼通天啦！”
艾嘉莎得意地“哼”了一聲，拿著一張薄紙片念道：“這起車禍發生在十八年前，出車禍的女孩子名叫聶飛飛，是一個平麵模特。雖然人挺漂亮，不過一直沒碰上什麼好機會，所以也就沒什麼名氣。車禍當天，據目擊者作證說，是她自己闖紅燈才導致車禍的，所以過錯不在老王。”
狄小傑沉思說：“真奇怪。”
艾嘉莎說：你也覺得奇怪？我也覺得。車禍不過是意外，而且老王也立刻送她去了醫院，算是做了該做的事。為什麼還有人要為此而這麼殘忍地複仇呢？”
狄小傑說：“你說的這個也是個疑點。不過我奇怪的是，車禍這麼大的糾紛，即便被判沒有過錯，也會有檔案備份。為什麼靜學姐提供給我的檔案裏，卻完全沒有提到過這回事呢？哎，先看照片，出來了——”
艾嘉莎轉過頭去，一看到那張幾乎占據了整個屏幕的笑靨，先是一呆，慢慢地臉色越來越灰，嘴唇也不自主地顫抖起來。
“真是個大美人，可惜可惜！”狄小傑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哎，你幹嗎？雖然人家是比你漂亮一百倍，可都已經香消玉殞了，你犯不著嫉妒得渾身發抖啊。”
艾嘉莎哆哆嗦嗦地說：“我見過她，就在昨天！我見過她的真人！”
電腦屏幕上顯露出來的，正是她曾在靜學姐樓下看到的那個女孩，也就是楊醫生水晶墜子裏的那個女孩。是世界上真的有長相如此相似的人，還是她……見鬼了？
8
實驗樓又籠罩在濃重的夜色之中了。它很不起眼，但卻似乎散發出一股邪氣。
一個細長的黑影，悄無聲息地站在樓前。
月光映出他的臉，正是狄小傑。
他是來夜訪鬼屋的。這段時間，他幾乎被關於鬼的流言包圍了。先是艾嘉莎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見到了聶飛飛，隨後寧泰醫院裏又開始流傳開更洶湧的鬧鬼傳言。說是實驗樓裏藏著一隻惡鬼，一到晚上就會出來殺人。恐懼導致流言，這原本不足為奇。可奇怪的是，不少人都聲稱在實驗樓裏見到過一個女人，雖然版本各異，但大致都是說突然見到一個長頭發的漂亮女人，直愣愣在走廊上走過，一眨眼工夫就不見了。
狄小傑覺得有點意思。
如果假設那麼多人不可能同時串通起來編造鬼故事，那就說明的確有個女人曾半夜在實驗室裏出沒。誰都知道實驗樓裏不允許護士隨便出入，而目前在這裏進行研究的又全是男性。整個實驗樓裏唯一的女性，恐怕就是林嫂了。而林嫂，卻也見過這個女鬼——
那天，由於一個實驗進行到很晚，所以林嫂得以進場清掃時，天都黑透了。
忽然，林嫂停止清掃，警惕地豎起了耳朵。她一旦沒了動靜，世界就好像陷入了絕對的安靜之中。不，並不是絕對的安靜！她似乎聽到某處有著非常輕微的聲響。難以形容的輕微。
她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聲響似乎就從長長走廊的哪一扇門背後傳來。她感覺自己離那聲音越來越近了。與此同時，她感到一陣寒意，而且似乎是越來越冷。原本幹活出的汗水，仿佛突然就被凝固了。她往四處看了看，冷汗淋淋，內心感到很恐懼。
一扇門裏隱隱透出燈光，她悄悄從門縫裏朝裏瞅。
她看見一個椅子上坐著一個人。看起來是一個陌生的女人。忽然，那個女人慢慢側過頭來，似乎發現了偷偷窺視的林嫂。林嫂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似乎要蹦出口腔。
但那個女人並沒有走過來。否則，可能林嫂就沒有機會對狄小傑說這番話了。隻是，當林嫂看見那個女人的側臉的那一瞬間，忽然就想起了老王的死，還有那個女鬼的傳說。
“你看見的女人，是她嗎？”狄小傑拿出聶飛飛的照片給林嫂看。
林嫂眯起眼睛，湊近來看。突然她猛地朝後麵一退，露出害怕的樣子，“沒錯！是她！”
所以，狄小傑決定來實驗樓看看。
難道，那個女人真的是聶飛飛？如果不是，那她又是誰？
好冷……狄小傑一邊在實驗樓黑洞洞的樓道裏行走，一邊回想著林嫂的話。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被發現，他沒有開手電，鞋也脫了放進包裏。赤腳踩在地上，悄無聲息。
一棟很安靜的樓裏，總會發出些奇怪的聲音。在鬧鬼的背景下，足以使一般人毛骨悚然。可是，狄小傑還算鎮定。直到，他感到了那股林嫂說到的寒意。奇怪的是，那股寒意，似乎不是來自外部，而是來自心底。
在純然的黑暗中，他沿著走廊一直行走。一種強烈的感覺攫住了他的心靈，他覺得他此時此刻已經不再在實驗樓了，而是穿過實驗樓，來到了一個無法言說的陰魅世界。這裏陰氣森森，妖異的鬼爪隨時會從牆壁裏冒出來。狄小傑微微有些後悔，為什麼要獨自來這裏呢？也許該叫上楊炎，即便有艾嘉莎跟在後頭也好啊。
這時，黑暗中不可見的某處，傳來輕微的“嘎吱”一聲。
狄小傑深吸一口氣，堅定而緩慢地走了過去。
轉過牆角，寒意更甚。一長排的實驗室，全都緊緊關閉。可是並沒有林嫂所說的，有哪扇門的門縫有幽光透出。狄小傑隱隱有點失望，但還是悄悄把手伸進包裏，捏著一個方方的東西把它提了出來。這是從艾嘉莎那裏借來的DV。不管何方妖魔鬼怪，先通過民間數碼技術的考驗再說！
狄小傑走到林嫂所說的那扇門裏，把眼睛貼在門縫裏朝裏瞅。誰料到一股寒氣犀利地透出，狄小傑覺得鼻子像挨了一拳一樣疼。裏麵幽光幢幢，什麼也看不清。狄小傑小心地把DV的攝像頭湊到門縫上，指望能記錄點什麼蛛絲馬跡回去。
忽然，狄小傑感到後背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每當有什麼東西，悄悄從背後靠近他時，他就會產生這樣的感覺。狄小傑回過頭，看見一個戴眼鏡的男人。
“楊醫生？！”狄小傑吃了一驚。
此時的楊醫生有點不一樣，絲毫沒有平時那種和悅可親的神色。他的臉在燈光映照下，呈現出一種青灰色，眼鏡鏡片則反射出奇異的光芒。狄小傑忽然有些沒把握，不知道楊醫生接下來會有怎樣的動作。艾嘉莎說，他把聶飛飛的照片藏在水晶墜子裏。而林嫂說，這裏應該是“女鬼”聶飛飛出沒的地方。
“你加班嗎？”狄小傑沒話找話。
“我加班研究一個課題，”楊醫生冷冷看著他，“而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先走了。”狄小傑飛快地跑開。
楊醫生為什麼出現在這裏？難道他果真和這件事有什麼關聯？而那扇門裏又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在狄小傑去實驗樓探險的時候，艾嘉莎也來到了醫院裏。
“我是個勇敢的姑娘！世界上沒有鬼，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真相。”艾嘉莎顫巍巍地說。她全副武裝，頭戴鋼盔，手持大棒，打扮得宛如一個美少女戰士。可盡管如此，她也止控製不住自己的雙腿不停發抖。
夜晚的醫院裏沒有人。但每個黑色窗口裏，似乎都有一段詭異的故事。艾嘉莎眼前又浮現起老王在車窗裏死不瞑目地瞪著自己的樣子。
灌木叢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艾嘉莎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那個灌木叢裏慢慢走出來，朝她走了過來。艾嘉莎語無倫次地說：“你你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她閉上眼睛就揮起大棒。
一聲悶哼聲傳來。
艾嘉莎壯起膽子問：“你、你是誰啊？”
那團黑影發出一個低沉而蒼老的聲音，“我丟東西了……我丟了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
9
艾嘉莎趴在桌子上刷刷地寫著什麼，旁邊已經攤了幾大篇記錄了。
“真沒想到，會在醫院門口碰到你。更沒想到，對孟教授的采訪是在那麼詭異的情況下完成的。可惜沒辦法拍到畫麵，隻好以後去補拍了。”艾嘉莎一邊奮筆疾書，一邊嘰裏呱啦地說，“這段時間沒顧上電視台的事，再不交篇新聞我就要被掃地出門啦！”
狄小傑慢慢抬起頭，“我想，我已經大致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艾嘉莎瞪著他，“你……都弄清楚了？”
狄小傑點頭：“對。雖然，我現在還不能肯定凶手是誰，可有一點卻是非常明確的，那就是：一定還會有人遇害的！”
艾嘉莎吃了一驚，“你的理由是？”
狄小傑說：“這個案件表麵上營造了一種幽靈殺人的氛圍。但背後，卻有著凶手的心理訴求：他是在複仇！為那個被撞死的聶飛飛複仇。他在靜學姐身邊和實驗樓裏出現，就是在處處提醒人們：不要忘了那個慘死的女子！他殺死老王，並且特意安排老王死在駕駛座上。是因為老王當年是駕車撞死聶飛飛的司機。”
艾嘉莎說，“這些我都明白，可你為什麼說凶手還會再殺人？”
狄小傑說，“因為他的仇還沒有報完——當年害死聶飛飛的凶手不止一個！”
艾嘉莎來了精神，“不止一個？還有誰？”
狄小傑說：“我是從幾個不合常理的細節裏，做出這種推斷的。第一，從當時的記錄來看，出事那天，老王本來該在家休息，可他卻專門到公司開著卡車出門，並且還轉悠到離家很遠的平嶽立交去了。第二，老王是在城北的平嶽立交底下撞到聶飛飛的，照常理說，他該把傷者送到最近的大醫院裏去；可他卻載著危在旦夕的傷者穿越了整個城市，來到城南的寧泰醫院。要知道，當時寧泰醫院還隻是一家沒有名氣的民營小醫院！第三，據張淑芬說，車禍的事件平息後，老王花錢突然大手大腳起來，好像發了一筆橫財，還泡上了一個年輕女人，因此拋妻棄女。第四，老王車禍事件後，沒有任何背景的老王突然成了寧泰醫院的正式職工，享受著相當不錯的福利……”
艾嘉莎恍然，“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聶飛飛出車禍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製造的！老王隻是個執行人，而他背後還有一個真正的指使者！”
狄小傑點頭，“沒錯。”
“這樣看來，這個指使者很可能就是寧泰醫院的人了。”艾嘉莎琢磨著，臉色忽然有些變了，“狄小傑，你在懷疑誰？”
狄小傑低聲說：“你冰雪聰明，應該能猜到我的答案，不是嗎？”
艾嘉莎用力搖頭，“那不可能！你一定是弄錯了。”
卡通鈴聲忽然大作。艾嘉莎接起電話，聽筒裏立刻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似乎有急促的腳步聲、東西從高處跌落的聲音，還有喘氣的聲音。
“喂？”艾嘉莎疑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