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看看?”
“對啊,這裏……不可以嗎?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艾嘉莎聽了差點沒噴血。
“喂,喂,狄小傑你到底什麼意思?我這裏可不是旅館啊,你少在這裏給我耍流氓。”
“流……氓?流氓是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流氓就是流氓,不是東西的東西!”艾嘉莎急了:“哎,你再這樣胡攪蠻纏我可要打110了。”
“110?”狄小傑仍然一副茫然無知的樣子。
“好呀,你看看我怎麼收拾你!”艾嘉莎作勢操起客廳裏的電話筒,但一想:噯,不對呀!狄小傑平時挺斯文、挺內向的,怎麼今天……難道他是故意的?
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爬上了艾嘉莎的嘴角,俗話說:“哪個兒郎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此時的艾嘉莎似乎被閃電擊中了一下,心情豁然開朗,語氣也變得柔和了。
“喂,狄小傑,我警告你喲,本姑娘盡地主之誼,招待你在這裏吃一頓晚飯,吃完飯你就乖乖地回去吧。萬一我爸爸媽媽從國外打視頻來看到你,可得罵死我了。喂,你聽到沒有?”艾嘉莎一把提起狄小傑的耳朵,後者正在觀察魚缸裏的熱帶魚。
“疼……”
“呸,你也知道疼!再過五分鍾開飯!”艾嘉莎從冰箱裏取出兩個日式盒飯直奔廚房的微波爐。
過了一會兒,艾嘉莎端著熱氣騰騰的盒飯出來了,看見該死的狄小傑仍舊蹲在魚缸前麵出神。
“為……什麼把它們關起來?”狄小傑突然發問,隻見他眼神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你神經啊!”艾嘉莎沒睬他,把盒飯放在茶幾上,把狄小傑從魚缸旁邊拖起來。
哪知道狄小傑見了吃的,就像見了什麼似的,笑得嘴都合不攏,撕開飯盒直接用手抓著就把飯菜吞食幹淨了。整個過程還不到兩分鍾。艾嘉莎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心想:我的老天!他這是怎麼啦,真像丟了魂兒似的?!
5
這天吃完晚飯,艾嘉莎本想趕狄小傑回家,但等她收拾完,從廚房出來,抬頭一看,發現小傑這家夥已經躺在沙發上睡得像頭死豬,連推了幾把都沒把他弄醒。艾嘉莎起初以為他是在裝蒜,漸漸地,發覺這回是真的,狄小傑輕微而均勻的呼嚕聲像在唱一首搖籃曲。
這該怎麼好?孤男寡女的!艾嘉莎心一橫,不如去廚房裏提桶自來水把這家夥澆醒!
艾嘉莎剛準備采取行動,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響了。
“喂?”
“你是艾嘉莎嗎?”一個幹癟的似曾相識的女聲從手機裏傳出來。
“是,我是,請問您是?”
“小艾,我是薛教授的夫人,咱們下午見過的!你能馬上到我這裏來一下嗎?我這邊發生了點事情!非常奇怪的事情!我擔心,擔心……”
聽到這兒,艾嘉莎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從說話的語氣裏,她分明感覺出那個半老徐娘此刻已經有些六神無主。根據以往的經驗,這時候的時間是最寶貴的。
“好的,我馬上過來!”
艾嘉莎撇下狄小傑一個人躺在家裏,穿戴整齊匆匆出門了,大約半個小時以後,她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金桂苑別墅區。
周圍寂靜無人,隻有夜蟲的鳴叫不時響起。艾嘉莎按完門鈴,等了許久。忽然門“吱呀”開了,那個姓孫的半老徐娘的腦袋驀地探出來,向她招了招手,示意進屋去說話。
艾嘉莎惴惴不安地跟在後麵,就聽她開口說:“小艾,真不好意思,這麼晚又把你叫出來。太恐怖了,你過來看!”
她領著艾嘉莎徑直穿過底樓客廳,出了陽台門來到外麵的小花園。
不知什麼時候,半老徐娘手裏多了一個手電筒,手電筒的光束向漆黑的草地掃過去,在一棵樹根的附近有一堆人工堆積的落葉,隱約可以看見幾根毛茸茸的尾巴露在外麵。
“下午你還見過老薛養的那幾隻貓是吧?”
“是呀。”
“它們全死了。”
“啊——”艾嘉莎尖厲地叫了半聲,後半聲被她自己的手捂住了。
“我所以叫你來,是因為你在今天下午親眼見過它們,我相信你沒有給它們吃過什麼東西吧?”
艾嘉莎連忙搖搖頭。
“我也同樣沒有。晚飯以後,我就發現它們渾身抽搐,開始是一隻,那隻最小的……”
“虎頭?”
“你叫它虎頭也可以,反正它先死的,死之前趴在地上渾身抽搐,就像這樣。”半老徐娘弓起背,縮起脖子,抖動一身的肥肉。艾嘉莎隻覺得一陣惡心。
“就是這樣,它死了。然後是它的媽媽,另一隻黃的。最後是那是白的。都死了,死了。”
“太可怕了。”
“記得我跟你講過我們老薛鬼魂的事嗎?其實這還不是最讓我困惑的,那段時間因為一個人裏裏外外忙喪事,沒怎麼休息好,有可能神誌不清,也有可能是自己晚上做的一個噩夢。反正我想好了,我會給他做完七七四十九天的。但是,現在又發生了這個,我不能再對自己撒謊了。”
“對自己撒謊?”艾嘉莎好奇地問。
“是啊,老薛走得不太平。這件事情我原來以為隻是個意外,但現在看來很可能不是!”
“什麼?”
“老薛死之前的症狀跟這三隻貓一模一樣!”
“哦!”艾嘉莎在心中暗暗叫了一聲“MyGod”。
“我們還是進去談吧。”
半老徐娘帶領艾嘉莎回到客廳,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屋子裏頓時金碧輝煌。她給艾嘉莎倒了杯茶,然後,帶著哭腔開始回憶起那天的情形。
“那天我上班回來,家裏還沒人。我以為老薛還在實驗室裏,最近一段時間他可能接了什麼課題,廢寢忘食的。我也沒怎麼在意。到六點半的時候,小區警衛忽然跑來敲我家的門,說看到老薛躺在離馬路不遠的一塊人工草坪上,看樣子是昏倒了。他們七手八腳把他抬進屋子裏,老薛閉著眼睛‘哼唷哼唷’地直叫。我對這種事情也沒經驗,過了一會兒,等警衛們走了以後,我給老薛拿了吃的,給他喝了水,那時候老薛看上去還蠻好,沒怎麼說話,但至少是坐了起來。哦,就坐在這張太師椅上。我以為他沒事情了,沒想到……過了十分鍾,他就開……始……渾……身……抽……搐……嗚……嗚……”
半老徐娘說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我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叫了……救……護……車……送到醫院,醫生說……他死了!!器官……功能衰竭……嗚……嗚……”
艾嘉莎看著這個半老徐娘哭得像個淚人兒。雖然也替她難過,但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才好。心中轉念一想,薛教授的死和這三隻貓的死之間可能的確有什麼關聯。莫非有人投毒?剩餘的毒藥還留在屋裏,被貓不小心吃到了……
艾嘉莎正在胡思亂想,又聽那個半老徐娘說:“本來我……應該報警的。”她掏出手絹擤了擤鼻涕,止住了哭聲:“但想到,我自己是學校領導班子的核心成員之一,老薛也是知名的學者,如果報警的話,傳出去不好聽。
“小艾,我剛才想了很久,你是一名記者,聽說以前還協助破過案。這三隻貓的死,跟別人講還要多費口舌,你是下午親眼見過的,下午還活蹦亂跳,現在卻……”
“您的意思是?”艾嘉莎忍不住問。
“小艾,你看這樣行不行?你來做一次私人偵探,一來幫我調查這件事,二來我一個人睡這麼大的房子,總有些個擔心,那個冤魂不散啊,不,不,你別擔心,我會給你錢的,按小時計費,一個小時一百塊。”
“不,不,孫老師,我絕沒有這個意思!”艾嘉莎頓時感覺自尊心受了傷害。
“那你搖什麼頭?是怕老薛的鬼魂嗎?”那個半老徐娘大叫起來:“你不用怕他!老薛他做人的時候都那麼沒出息,更別提做鬼了。再說,即便他真的走得不太平,也不關你的事,他是回來找我的!我……我隻是不想一個人住在這裏,想找個女伴兒,等過了七七四十九天就好了。”
6
艾嘉莎情麵難卻,在薛教授家的別墅裏住了下來。
第二天一清早,她的手機嘟嘟響了,原來是電視台的責編打來電話催新聞。艾嘉莎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心想:糟糕!都怪狄小傑這家夥胡攪蠻纏,否則早把稿子發出去了。
艾嘉莎不聲不響地走出金桂苑別墅區,叫了輛車直奔晴嶺街自己的家。沒過多久,她回到了自己家的門口,從手提包裏掏出鑰匙,開門進去,迎麵傳來狄小傑的“夢幻搖籃曲”。艾嘉莎氣不打一處來,衝進自己臥室,打開音響,放了張真炮版的柴可夫斯基《1812》大碟,盡量把音量調高。那隆隆的炮聲頓時如晴天霹靂滾滾而來,滿屋子刀光劍影。狄小傑果然醒了。
艾嘉莎因為這個惡作劇得手,笑得合不攏嘴。她一邊上網把昨天的新聞稿發了,一邊刷牙洗臉、收拾DV母帶,打算去電視台跑一趟,看看元旦有什麼安排。
狄小傑兀自躺在沙發上,揉著眼睛,似乎對剛才屋裏發出的槍炮聲大惑不解。
“嘿,小夥子該開工啦!”艾嘉莎知道狄小傑最近換了一個打工的地方,好像又是餐館什麼的。雖然今天是星期六,但按照“元旦”放假的規定,周六和周一對調,今天應該上班的。
艾嘉莎把狄小傑攆出屋子,關上門。後者一個勁地叫著“肚子餓”。艾嘉莎沒辦法隻把自己手裏的半包餅幹分給他。
“你怎麼走?”
“我?”
“哎呀,我問你上班的地方在哪裏,我打車應該可以帶你一段路。”
狄小傑一臉茫然地望著艾嘉莎,把艾嘉莎又惹惱了。艾嘉莎自顧自叫了一輛出租車,直殺電視台。
一上午忙忙碌碌,薛教授的新聞算是交差了,上級領導也沒布置這次元旦有什麼特殊任務,看來這回艾嘉莎可以過個輕鬆的節日了。吃完中午飯,她向上請示,明天如果沒事可不可以不來?上級領導勉強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但叮囑了一句:手機不許關。
艾嘉莎如釋重負,悠哉遊哉,下午很早就從單位溜達出來,在報亭看看有沒有喜歡的雜誌。忽然,她發現有幾家報紙也報道了薛教授的逝世,其中有一張還提到薛守義教授生前帶的博士生,他的關門弟子:王旭。報紙上登了一張王旭博士的照片:滿臉絡腮胡子,一頭怒發衝冠,戴黑邊框的眼鏡,正在接受報社記者的采訪。艾嘉莎心想:哎呀,這麼好的一條線索,我怎麼就沒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