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椎間盤突出剛好,遵照醫生囑咐,我早早起床,進行鍛煉。
倒著走出城市,來到城邊的河堤上。龐大的城市在身下匍匐著,像一頭奔跑累了的巨獸,能聽到它微微的喘息聲。這時,除了早起的人,城市的大部分人還像往常的我一樣沉睡,他們要到太陽高升以後,才懶懶起床,馬馬虎虎吃過早餐,再去匆匆忙忙上班,習慣夜生活的人們有的會一直睡到下午去。
東邊的天空開始發白,地平線上,幾株白楊披霧站立。一個樹杈上還舉著一個大大的鳥窩,像一隻手臂擎著一口土碗,那是喜鵲的窩,多自在的家!下接地氣,上摩蒼穹,夏季沐雨,冬天盛雪,怪不得那些精靈如此靈秀,夜一般黑的羽毛上沾惹了兩團雪,祥雲般在頭頂飛翔,牽引著無數的渾濁目光。
頭頂橫亙的雲帶開始泛白,如同一片鴿習習,慢慢透亮,銀底上漸漸增添色彩:淺灰、土黃、緋紅、深紅……夜色已經褪盡,天空的幕布拉開,敞亮的舞台顯露出來。
這時,東邊天上,露出一塊紅玉,像一片冰。天地靜穆,隻有這塊冰緩緩浮出水麵。那麼薄,仿佛哈一口氣就會融化似的。幾分鍾後,它全部浮現出來,高出村莊,也高出挺立的白楊。紅潤潤的,沒有光芒,也沒有熱度,像黑夜一個清涼的濕吻,印在白晝的額頭。
它在升溫,紅玉變成了燒紅的鐵丸,忽然,它抑止不住,爆出了金紅的光芒!一線線的輝光刺進眼睛、觸摸著臉龐。我高舉起雙手,在天地間深深呼吸了一口,仿佛要將五髒六腑的濁氣一口氣排出,再納入這清涼蓬勃的自然正氣。是啊,我體內的濁氣太多、太重了,生活在車喧人眾的現代城市,呼吸著汽車的廢氣、飲用著汙染的水源、uH嚼著速成的快餐,我們的體內一點點蓄積著毒素;燈紅酒綠的夜生活、現代的聲光電,更讓我們目迷五色、耳盲心盲,我們靠不停的刺激來喚起身體的知覺;我們為生存東奔西走,戴著沒有表情的假麵、伸出沒有溫度的手指,相見而不相識,虛意掩蓋真情;我們麻木疲憊、我們不堪重負,我們都是有病的人啊。
有多久沒看過日出了?記得小時候,在學完課文後,老師帶領我們看日出:一群幼小的身體挨在一塊,能聽到彼此相同的新鮮呼吸,相同的“怦怦”心跳,多麼神奇!初升太陽的紅映在稚嫩的臉龐,反射出光彩,是啊,那時我們真的是八九點鍾的太陽啊!再後來,上學、工作,雖然也有很多早起的機會,而潦草麻木的我們,卻再沒有時間和心情看一次完整的日出了。
認認真真看一次日出,竟然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這真是現代人類的悲哀啊。草木、流水、日出,這些原始的自然物,需要我們再一次細細體味啊!要叫出原野生長草木的名字,要重新麵對大地上流淌的清水,要再一次將臉龐轉向冉冉升起的朝陽!對於今天的我們,這些也許是治療身心頑疾的中藥良方,初升的紅日就是一顆富有療效的藥丸啊!我們需要找回這些純真的喜悅與感動來喚醒自己,我們要體會人類最初麵對自然的敬畏與感動,來喚醒沉睡的生命和激情,再一次書寫我們葳蕤的詩經、吟唱我們激越的大風歌、暢遊我們無拘無束的伊甸樂園!
但是,我們不得不回轉頭,開始日複一日的平庸生活。城市紅塵萬丈,人間喜怒哀樂,塵土飛揚的生活無奈卻有終極的意義。但最起碼,在日出的感動之後,我們幹渴疲累的內心,會隨時做一下返鄉之旅,在心靈的蔥蘢綠洲中歇息腳步、調整自己,不再總是困頓彷徨、萎靡憂鬱。
現在,太陽照耀頭頂,身體微微發熱,奔流的河水似乎在身體內喧響。一群鳥從頭頂鳴叫著飛過,一大片熱血在天空呼嘯翱翔。
(摘自《檔案界》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