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霑仔細打量鄔思道,見他頭上一頂破氈帽,身上葛布長衫,比石呆子所穿衣服的補丁也少不到哪裏去。個頭不矮,至少一百七十五公分上下,但幹巴瘦弱,似乎一年都未曾吃過飽飯了。
以鄔思道窮困潦倒的現狀,應該還沒到胤禛身邊,他怎麼會跑到如意樓這種地方花天酒地?
曹霑還沒有想得明白,隻聽站在鮑二身旁的如意樓王八頭兒道:“鄔思道,你別老驢卸磨窮叫喚,我知道你是秀才出身,會寫兩首歪詩,但你都看一看,今晚被抓的人哪個不比你地位高。你替人家盤賬寫書信一個月隻掙那麼點銀子,還要拿來扔到小翠仙身上,我都替你不值。”
原來如此,看來這位鄔先生,在如意樓有相好的,每月掙到的些許銀子,連件衣服都舍不得買,卻都花在了一名小姐身上了。
標準的情種!曹霑正感好笑,鄔思道又開始叫罵:“老子是沒錢,卻比你王八頭兒大茶壺強過萬份。”又向鮑二和衙役們道:“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抓這些人做什麼,不過是想替苗玉春弄贖金。為虎作倀,早晚一天要遭報應的。”
曹霑暗自佩服,敢直接跟苗玉春叫陣,鄔思道有些種。鮑二被揭了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吩咐衙役道:“這個老家夥窮得連褲子都穿不起,我本打算把他放了,沒想到他竟敢罵我們。先把他弄去大牢,鹹魚炒肉伺候著。”曹霑聽不明白,在場其他人卻知道,所謂鹹魚炒肉,就是將篾條在鹽水裏浸透了,在人的赤身裸體上抽打。比打板子痛苦何止百倍。
鄔思道剛才之所以敢於叫罵,不過依仗自己無錢敲詐,衙門的人抓了他還要免費管飯,誰會做這賠本買賣。聽說要鹹魚燒肉,嚇得臉色蒼白,大叫道:“我不去,我不去大牢……”
“你現在知道怕了?那也晚了。”隨後跟過來的苗玉春怒叱那些衙役:“沒聽清鮑管家的話,還不趕緊把這家夥弄走。”兩名衙役如狼似虎撲向鄔思道,一邊一個拖起他就要走。
“我不去,救救我呀……”出於本能,鄔思道順手抓住身邊曹霑的胳膊就是不願放手。
剛才看鄔思道豪氣雲天,原來都是裝出來的。曹霑更覺好笑,不屑地想甩脫他,卻抓得太緊,怎麼也甩不開。衙役等於拖著兩個人,哪裏能夠輕易拖得動。在苗玉春站立的位置,產生了錯覺,以為是曹霑抓著鄔思道不願放手。
又是這小子跟我作對。自從在樓上雅間,苗玉春就恨著曹霑。踱到近前道:“本官在轄區內整飭治安,抓捕疑犯,你竟敢從中阻撓。你好大的膽子!”
曹霑本來不想救鄔思道,卻不願在苗玉春麵前服軟,目光直視著他,麵含譏諷道:“鄔思道何罪之有?你以整飭治安為名,胡作非為,老子不該阻撓嗎?”
以曹霑的穿著打扮,平民子弟無疑。以他的身份敢跟縣令叫板,顯然是活得不耐煩了。苗玉春不怒反樂,把一張陰笑著的臉幾乎貼到曹霑臉上:“破家的縣令,滅門的令尹。這句話你聽沒聽說過?本官職為江南省首縣,雖是縣令,卻享受的知府待遇,你沒有滅門之罪,本官要你的小命還是可以做到的。”喝令衙役:“把這小子一起拖到縣衙大牢,跟鄔思道一起享受享受鹹魚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