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經下完了第三盤棋了,軒轅祈明顯地有些走神,三局中連輸了兩局,最後軒轅祈一推棋盤,“收了吧!”

柳韻凝收回正要放下白子的手,抬首望了望他,無言地收拾起殘局。

彎月如鉤,天上零星散落,清淡的月光披瀉下來,灑在華麗精美的宮殿裏,有一種孤單寂寞的味道,在緩慢地蔓延。

軒轅祈起身,慢慢地踱步到了窗邊,挺得直直的背影看上去竟有絲絲的寂寥與孤寂。

柳韻凝收回視線,繼續收拾殘局。

——大概是她看錯了吧?

“今日,是朕母後的忌日。”淡淡的,他忽然道。

柳韻凝一怔,手中棋盒一時沒拿緊,白字黑字交錯,撒了一地。與青色的石磚相互交印成趣,顏色對比鮮明。

棋子落地發出的聲響清脆悅耳,頗有‘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感覺,柳韻凝有些失笑。

——她今日似乎總是把東西弄到地上去呢!先是藥材,現在又是棋子,真是——

她無奈地笑笑,蹲下身去收拾。

軒轅祈略略回轉過身,注視著側麵對著他的柳韻凝,漆黑的瞳仁裏閃爍著的是深邃難懂的眼神。

寢宮裏靜悄悄的,隻聽得見棋子與棋盒相互撞擊的清脆聲響,側麵對著軒轅祈的柳韻凝很難不去注意到軒轅祈注視著她的專注眼神,慢慢地她感覺自己的臉頰似乎有些熱熱的,燙燙的,心跳有些加快。

匆匆收拾好地上的狼籍,柳韻凝將兩個棋盒放到茶幾上,背對著軒轅祈,心跳還有些不平穩,躊躇著有些不敢轉身。

——今晚的軒轅祈,讓她感覺陌生。

不再以那種嘲弄的、輕蔑的眼神望著她的軒轅祈竟是讓她如此的心慌,她感到慌亂,很慌亂!

這種因為他的一個眼神就慌亂的自己,更讓她無法自已地慌亂起來。

“今日,是朕母後的忌日!”身後,他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不知何時,他竟然已經來到她的身後,熱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際,癢癢的,她猛地轉身,軒轅祈就站在她的背後,微微俯著身,跟她靠得很近,近到,轉身的時候她竟然略略擦過了他的薄唇。

一瞬間,曖昧叢生。

“為何今日宮中沒有舉行祭祀典禮?”忽略掉忽如其來的曖昧感,她穩住心神,強作鎮定地問道。

冷眼對待她的軒轅祈她不會怕,惡言相向的軒轅祈她也不會怕,可是,這樣溫和、甚至可以說得上溫柔的軒轅祈卻讓她打從心底裏害怕。

她害怕自己的心又會再次動搖,更害怕自己,會再次有期待,像現在這樣就好,若是再來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現在這個樣子……起碼她已經習慣了……

所以,現在這樣就很好了,真的,很好。

“朕的母後是以與宮中侍衛私通的罪名處死的,你認為,宮裏還有人敢因為一個私通侍衛的已故妃嬪大肆祭拜麼?”

他的話中不無諷刺,柳韻凝卻聽得心中一緊。忽然就想起,那段在‘楚雲軒’裏的時候無意中聽到的事情,軒轅祈會逃亡到那裏去,就是因為這件事情麼?

那時候,他還那麼小……

“收起你那憐憫的眼神!”軒轅祈忽然冷冷地道,“朕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默默地望著他冷如寒冰般的麵容,柳韻凝靜靜開口道:“我,並沒有憐憫你……”隻是,難以自已地,感到心疼而已。

“……”他冷冷地看她,眸子裏甚至不帶一點兒溫度。

——軒轅祈,你果然還是最懂得如何傷我的。

“為什麼……選擇告訴我?”

——最終還是問了呀!果然,她的心裏,還是抱著希望的麼?還是,不願意死心的麼?

——是不是,真的要等到再受一次傷之後,才能學乖?

聽到她帶著小心翼翼的問話,他的眼神漸漸地浮現出一絲絲難以察覺的迷惘,“我也……不知道……”他隻是心中感到氣悶難以,想找個地方好好發泄發泄而已,可是——

他迷惑了。

——為什麼選擇跟她說?為什麼多年來輕易不跟人說的事情,會那麼容易地就告訴她?

他眼裏的迷惘雖難以察覺,柳韻凝卻察覺到了,可是她卻隻知道呆呆地望著他,忽然之間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隻是看著他眼裏的落寞隨著夜色的加深而變濃的時候,她的心忽然就難以抑製地難受起來——

軒轅祈並不適合這樣子的神情,他一向,都是那麼地高高在上的……

當迎上軒轅祈帶著驚訝的眼神時,柳韻凝才發覺,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竟然握住了他的手。

她茫茫然地低頭望著交疊在一起的兩隻手,再抬首,看著軒轅祈變得深思的眸光。

心裏忽然苦笑了起來。

——承認吧!柳韻凝,你根本就是還在乎著軒轅祈的!你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對他完全的死心。

——你根本就是,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