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雲突然明白了大怪獸緣何沒有一掌拍死自己,吸取腦髓,完全是因為自己滴溜溜地轉的樣子,一如愛子摯愛的寶貝。
若雲的判斷果然無誤,她被怪獸當寶般獻給了母獸和幼獸。母獸和小獸把她按在地上,撕扯她的頭發和衣物,不一會兒她盤成男式的發髻就被扯得四散紛披,痛得她直流眼淚,衣裳也淩亂得讓自己感到羞恥。這時,她不再覺得小獸可愛,恨不得一腳把它踹到陰暗的鍾乳石後麵去。也許是抓她來的那隻公獸還有那麼點憐香惜玉之心,走過來把她從母獸和小獸手中扯了出來,雖然這扯的力度很大,疼得她呲牙咧嘴。
公獸把她推到一塊沒有鋪虎皮的石地上,把她抻抻直,然後一巴掌扇過去。若雲早已掌握了這個遊戲規則,因此聰明地在他巴掌還未真正扇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就自動如小時候玩過的八音盒上那永遠交叉高舉手臂,踮起腳尖跳芭蕾舞的卡哇伊一樣,旋轉個不停。等公獸一把把她拽住的時候,她也學會假裝笨笨地摔下。她用自己的優雅和狼狽取悅怪獸全家,為了保存自己的生命。
玩了好大一會功夫,她早已在幾隻怪獸的折磨下摔得鼻青臉腫。許是小獸玩厭了這個遊戲,開始不耐煩地嗚嗚起來。母獸一扭頭,公獸隨即會意,如神話般,推開一麵綠蘿掩映的活動牆,屁大的功夫,牽出一隻吊頸白額虎來。
若雲這一驚,一屁股坐到了地下,連大氣也不敢出。可是這隻龐然大物,連她在野生動物園看見過的老虎都比不了,空有一副偌大的虎架子,卻無半點虎威。相反之下,每走一步身子都打抖,活像老態龍鍾的老婆婆。小獸環生在兩額的暴眼突然一亮,喉嚨裏又發出嗬嗬的歡呼聲,辛夷花骨朵般的尾巴尖刷刷地擺動著,然後以眼花繚亂的速度,沒等若雲看清楚,它已閃電般騎在了老虎的背上。兩隻大獸並不參與其中,它們依偎著蜷縮在虎皮堆裏,互相舔舐對方,可謂含情脈脈。
若雲早已抱膝縮成一小團,躲在一塊長滿了青苔的鍾乳石後,密切關注怪獸一家的舉動。她看見幼獸趾高氣昂地淩駕於吊睛白額虎背上,用小小的利爪拍打驅趕老虎繞洞前行。讓她哭笑不得的是,小獸分明知道她藏身之所,途徑的時候特意頑皮地調轉身,用尾部對著她,放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響屁,恰好砸在她藏身的石筍上,無形的屁頓然變得五光十色起來,閃出一串赤橙黃綠紫的火花。奇怪的是,幼獸的屁裏不知參雜著什麼化學成分,好像一道神奇的催眠符,把若雲的神智弄迷糊了起來。失去意識的刹那,她還是看見了那頑皮的小獸,從容不迫地挖開了同樣迷糊了神智的老虎的天靈蓋,掏出一把白花花、亮晶晶的腦髓往嘴裏填。她看見了這名為狻猊的神獸怪異而天真的笑容,讓人即使在夢中,亦是不寒而栗。
夢很冗長。夢見各種可怕的東西,狻猊、老虎、大黑球、小毛賊,統統圍著她哈哈大笑,爪子和那把破菜刀都對準了她。漸漸,她感覺到肉體的支離破碎和疼痛感。血如潮水般汩汩而出,五髒六腑浸泡在血裏,就變成了一條條活動的橡皮船,在血泊中航行。這時,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尖利、冰冷,簡直像冰川世紀的浪濤。她全身劇痛而冰冷,潛遊在自己的血海中漂泊,怎樣也找不到岸。潛意識裏,她反複念叨一個名字,而他卻不知在何方。正在這時,一個人影悄悄潛進她的夢裏。他麵無表情地站在她麵前,用一根魚骨天線把她正在血泊裏破浪前行的五髒六腑引導回了故鄉,血海也頓時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