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賦用罷午膳,時候尚早,隻是天色灰蒙,壓得很低,讓人不禁擔心要下一場大暴雨。
江賦又把羅卿叫到了書房裏。
羅卿一個腦子恨不得按三個腦子轉,生怕這侯爺又整出什麼幺蛾子,她得提前想好應對措施以免來個措手不及。
然而,江賦隻是冷冷淡淡地扔給她一本殘破的佛經,吐出幾個字,
“晚膳之前抄完它。”
羅卿的一張臉瞬間變成了大苦瓜。
“侯爺,奴婢隻是一個侍女,應該做些分內的事。”
江賦挑眉,
“這是本侯的命令,就是你分內的事。”
羅卿依舊苦著臉,
“侯爺,奴婢不識字。”
江賦送給了她一個“鬼才信”的表情。
羅卿咬牙,似最後的掙紮,
“侯爺,奴婢隻是個普通的侍女,應該做些端茶倒水的事!”
“本侯從未見過會跟主子頂嘴的‘普通侍女’!”
江賦最後發話,同時站起身,走到側後方,讓開了坐下的椅子,一句話說得明明白白,眼神讓羅卿無法反駁。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羅卿咽了口口水,認命般地走向江賦的書案,坐在了攤開的雪白宣紙之前,望著黑漆漆的墨汁,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嚴重的事情。
她不會寫毛筆字啊!
正要為自己開脫,羅卿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後背上好似黏著兩道火辣辣的視線,那灼人程度,恨不得在她的後背上灼出兩個大洞,好直擊靈魂。
羅卿再也不敢多說話,硬著頭皮握起了那支蘸飽了墨汁的狼毫。
剛一提筆,便能看出羅卿是個外行人。江賦單邊的眉毛微微挑起,眸子中閃動著點點星光,摻雜了一些名為笑意的東西。
羅卿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三個手指捏合在了一起,握著筆,和現世的握筆方式完全一樣。要說讓羅卿去殺人破案她絕對打頭陣,但若是要她做這些個附庸風雅之事,那無異於要她的命。
狼毫不似現世的筆尖那般堅硬聽話,羅卿費了好半天的勁,才堪堪寫好了一個字,還弄得滿手都是墨汁,寫出的字也是歪歪斜斜奇醜無比。
江賦頗為仔細地端詳了那個大字許久,抿了抿唇,邁步朝羅卿走來。
羅卿聽到了腳步聲,心裏有些發怵,她可把握不好侯爺此時的心情。
出乎她意料的,江賦緩緩俯身,修長光潔的大掌覆上了她的手,淺淺說道,
“以前沒寫過字?”
撲通。
羅卿察覺到自己的心猛地一跳。
好似一團火球猛地紮入冷水之中,依舊無法澆滅燒得火紅的球心,半空升騰起團團水氣,朦朧彌漫,亂了人眼,迷了人心。
羅卿的眼牢牢黏在了那張大掌上。
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恰到好處的長度,覆蓋著她手的掌心處沾上了些許墨漬,但江賦毫不在意,並未將手移開。
江賦清冷的聲音從羅卿背後傳來,沒有任何不耐與倦怠,
“執筆在指,運筆在腕,筆法分清,欲下先上。”
話語沉穩有力,似釀了多年的陳酒,醇厚又醉人。
羅卿的心神,不由得就有些不寧。
江賦的發絲洋洋灑灑而下,有些落在了紙上,有些落在了羅卿的脖頸上,涼絲絲的,微有些癢意,二人距離之近,羅卿甚至都感覺到了江賦沉穩有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