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律說是在七天之後出發,距現在來看,也不過隻有三天的時間了,緊迫得很。
羅卿匆匆地把計劃和墨鬱說了個清楚,見墨鬱神色無常,羅卿便放下了心,囑咐了幾句,二人便各自找了個角落睡覺養精蓄銳去了。
牢房裏,波瀾不興,安靜得很。
然而,晉國的皇宮裏,就不那麼太平了。
在寧梧殿守夜的宮女深更半夜突然發出一聲尖叫,犀利淒慘的叫聲劃破了深宮之內暗沉寧靜的天空,所有平靜祥和的表象皆被打破。
蘇民世跌跌撞撞地跑進宮殿裏,腳步慌亂以至於在跑進宮殿時都沒注意到門檻險些栽倒在地上。
晉王不行了。
一雙枯槁形如幹枯的樹皮那般的手掙紮著伸在龍床之外,仿佛要抓住什麼似的,卻又什麼都抓不到,隻能絕望地遙遙抓住那一團虛無的空氣。
嘴唇是驚悚的青紫色,臉色慘白,毫無生氣,眼白眼看著就要翻過去,鼻間僅僅有些微弱的氣流證明晉王還有一口氣在。不過,這口氣斷了也隻是時間的問題了。
慘烈,恐怖。
蘇民世登時覺得自己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那般,瞳孔瞪大,絕望得快要脫眶。
緊隨其後的,便是一聲尖銳刺破虛空的哀吼,
“宣太醫——!”
整座皇宮都籠罩在了濃重的悲哀的氛圍之中,那些備受晉王寵愛的嬪妃們哭哭啼啼地拿著手絹抹眼淚,看得蘇民世直心煩,便捏著嗓子說道,
“娘娘們,陛下吉人自有天相,現在哭哭啼啼的未免也太早些了。”
後宮的女人們都知道蘇民世是個惹不起的,忙都收了手帕,臉色驚疑不定。
在人情冷漠的深宮之中,哪有人會顧及別人的生死?這些娘娘們怕的也不過是晉王死了,她們許是要陪葬,哭得也不過是她們自己而已。
幾位太醫圍坐在龍床的邊上,戰戰兢兢地扒拉扒拉晉王的眼皮,拿手在晉王鼻間探探,又不甘心似的號號脈,幾樣事輪流做下來,到底也隻能無奈地搖搖頭,不敢再說話了。
太醫這邊結果一出,幾位提心吊膽等著結果的娘娘頓時再也壓抑不住,淒厲的哀嚎聲響徹整座宮殿,刺穿了夜空之下本該寂靜的皇宮。
國君駕崩,舉國同哀。
晉王去的匆匆,連一封遺詔都沒有留下,許是覺得自己還能活得長久,根本就沒往那邊做打算。
根據長子繼位規則,王位非東方律莫屬。
一切發生得都十分匆忙,江賦匆匆從淮陽趕來灝川,都來不及去哀悼晉王,直接就奔進了東方律的宮殿。
江賦怒目而視,眉毛倒豎,眉宇間毫不掩飾他的殺氣,
“怎麼回事!”
東方律目光幽遠,投射向已經微微泛白的夜空,
“怎麼回事你看不出來嗎?”
江賦近乎歇斯底裏,
“一切都還沒準備好,滿朝文武還都不是你的人,你根本就還沒有站穩腳跟!”
東方律淺笑著回應他,
“不聽話的,殺掉就好了。”
東方泛出了魚肚白,天空藍得透亮,完全不像是一個深冬的天空。在所有人的印象裏,隆冬三九的天空應該是灰蒙蒙彌漫著一股死氣的,但這一天,卻是異常地明媚晴朗。
宮闈裏裏外外都換上了素白的帳子,處處都可聽到壓抑的低聲啜泣。
滿朝文武恭恭敬敬地跪在了朝堂之上。
細心的人會發現,前幾日還和他們大聲談論治國之道的李大人和尚大人沒有在泱泱的人群之中。
東方律根基不穩,乍一在朝堂之上露了麵,引起下方一群唏噓感歎聲。
蘇民世睨著東方律,捏著尖細尖細的嗓子說道,
“律公子,太醫說先王的死有蹊蹺,怕是某些圖謀不軌之人……”
東方律笑得溫潤,人畜無害,
“若是有圖謀不軌之人,定不能輕饒過他。”
蘇民世看向東方律的目光有些疑惑,但跟在晉王身邊這麼久,也是個老狐狸,目光在東方律身上轉了一圈,故意說著,
“老奴覺得,繼位之人便是嫌疑最大之人。”
此話說得十分露骨,也十分直白,這話一出,引得文武眾臣均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
東方律依舊溫溫和和地笑著,手中的扇子在指間來回翻轉。
江賦冷眼望著東方律,手中的拳頭卻是漸漸地收緊。
東方律悠然說道,
“來人,把犯人帶上來。”
隻見秦若妤被反剪了雙手,被推搡著走到了眾臣的麵前。
秦若妤剛一露臉,眾臣嘩然。
秦若妤身上穿著再粗糙不過的麻布衣服,神色也是懨懨的,沒了精神,架著她的那兩人絲毫沒有任何憐香惜玉之意,動作粗魯,使勁一推,秦若妤整個人便跌到了地上。
柔軟的身體與堅硬的地麵相撞,自然是有幾分疼的,但秦若妤此時就像個人偶一般,目光空洞,帶著幾分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