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結怨(1 / 3)

剛接到判決的時候,祝杉一萬個想不通,怎麼自己按照老父親當年的套路行事,最後卻得了這麼一個結局?過了當時的激憤,第二天他開始反思,“父親搶救的那個小舅子最後活下來了,而我的病人兩個月後死了!哎,技不如人沒什麼可抱怨。”他開始吃些東西,周圍同事也放鬆下來。

第三天,難得清閑的祝杉一個人坐在陽光室裏反思,從手術第一步一直想到了袁峰臨終前的最後一次治療,他自覺沒有任何閃失。

看著激素小劉默默經過旁邊而不敢發出聲響,祝杉心裏有了內疚的感覺:“老同學在這場風波中也受到了我的連累,自己當時的確過於魯莽,連個手術誌願書也沒有簽,就帶著病人直接上了二十樓,這是不可原諒的原則性錯誤!”

激素小劉偷偷看著祝杉,心裏堵著千言萬語但嘴巴就是張不開,他心裏想:“當時拿出玻璃皿隻想發泄一下鬱悶恩怨,沒想到被那個該死的法律顧問當做證據公布於眾,早知道會這樣,自己就是再喜歡童書琴也不會出此下策。”

祝杉現在反而不敢正眼看激素小劉,他心痛的想著:“激素小劉如果不是提供了一些鐵打的證據,恐怕這次也難逃幹係,想必他心裏比自己還要難過,讓一個老實人憑空做了這些挖墳的事兒,所有原罪都起始於自己這個自作聰明的嫩瓜,看來兩個師傅當年高估了徒弟,我對不起他們!”

一旦內心的囹圄破損出缺口,所有不良情緒才能找到排遣的出口,眼淚是一個人恢複正常的標誌。但在激素小劉看來,這是祝杉委屈的淚水,這是祝杉被他這個老同學構陷之後流出的委屈的淚水,他再也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一下子跪倒在祝杉麵前,不知道鼻涕還是眼淚,都弄濕了膝蓋前麵的水磨石地麵。

祝杉內心最後一堵隔閡被衝垮了,他也跪著回應眼前的老同學,就這麼跪著哭著,陽光室外邊積聚了不少病人家屬,他們當中有的知情歎氣,有不知情者,還以為這兩名醫生家裏出了什麼大事,忙不迭的向左右詢問。

時間快到中午了,王主任眼圈紅紅的走了進來,這幾天他也沒辦法躲清閑,被醫院叫回來將功補過頂空缺。

這幾天科室裏叫停了祝杉預定的所有手術,跟病人和家屬不停的解釋和道歉,把他腦袋搞的快要崩裂了。

有些病人幹脆直接轉到外院去了,病房裏風聲鶴唳,而院長剛把他叫到院長室狠狠的批評了一頓:“如果病人都跑了,醫院也就該關門了,你是醫院的老資格,你看該怎麼辦?祝杉是你的老部下,你就該替他頂缸!”

王主任忙了一個上午,豁出了老臉才求爺爺告奶奶的安定了局麵,現在他疲憊不堪的推門進來,一眼看見了兩個老部下在抱頭痛哭,他幹癟的眼角裏爆發出久違的淚水,但是畢竟年歲大了,他強作鎮定坐在一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眼睛看著落地玻璃窗外漫天飛舞的柳絮。夏季就要來到,這屋裏的人心冰冷到了零下。

祝杉不願意在食堂吃午餐,畢竟醫院裏完全了解真相的人不多,他路過大門口時候,六十多歲的門衛還像以往那樣嘴裏尊稱:“祝老師,中午好!”不知道從哪裏學的新鮮招式,右手食指並著中指“啪”的行個美式軍禮!

這令人溫暖的問候竟然是漂洋過海的舶來品!祝杉報以從未有過的回應,學著那樣式回了一個軍禮,雙腳很敬業的並攏立正。

中午柳絮特別多,迷眼不說,還經常鑽進行人脖領裏,弄的人身心癢癢的,也許因為這肆虐的柳絮,中午餐飲沒幾個攤位,攤位上也幾乎沒有食客。

馬路右側的服裝攤位已消失殆盡,那些曾經信心滿滿的創業者,恐怕早已沒有了剛剛逃離體製時的興奮。隨著攤位消失馬路倒也空閑出來,再加上沒有了買主逛客,路邊的幾棵大柳樹重見天日,柳樹下散著幾塊青青嫩草,偶爾伴著柳絮一起飛舞的塑料袋很不和諧的刺人眼目,祝杉已經養成整潔劃一的職業病,就算激素小劉在手術台上亂放紗布,他也毫不留情的踢他一腳,這些塑料袋令他情不自禁的彎著腰身撿拾起來,當手裏被填滿之時,他抬頭望著路邊一望無盡由五顏六色塑料袋構建的風景,他呆住了。

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在手術台上叱吒風雲的刀客,他更不是一個可以改變眼前世界的俠客!他回不到過去的圈子裏,他更無法探入眼前這個多姿多彩早已幻化無窮的未知世界。就在祝杉手裏塞滿色彩斑斕,身形像雕像般佇立路邊時,一烈春季特有的小旋風,以他身體為中心快速肆虐了十幾秒鍾,那件刺眼的白大衣於風中獵獵作響,衣角劇烈擺動,就像白旗被揮舞在煙塵四溢的路麵上。

身後由遠而近的馬達聲喚醒了祝杉,他看了一下手腕上那塊曾師傅留給他的石英表,已經下午一點鍾。

“祝老師,祝大師!”馬達聲在他身邊減弱成“突突”的低音,祝杉回頭看時一輛八十毫升排量的摩托車,就停在距他不過三五米的路麵正中。

當時這東西也算稀罕物件,不過這輛車好像從內科三樓摔下來過般的不堪入目,前輪怎麼看都有些扭曲,右側擋泥板全沒了,駕馭者的白嫩細腿怎麼也無法跟左側擋泥板協調起來。順著細白膚色祝杉看見了紫蘭色牛仔短裙,裙邊顯露的蕾絲襪帶提示那條細白右腿穿著透明絲襪;來人帶著純黑色的大號頭盔,頭盔前右側癟進去一大塊,祝杉無法想象這樣的空間怎麼能裝進一個成年人的頭顱?倒是頭盔下方和摩托車扶手中間,露出碩大胸器令祝杉有些似曾相識。

其實來人老遠就看見了身穿白大衣的祝杉,在旋風中鬥立路當央,隻是因為駕車技術遠未嫻熟,而且破頭盔麵罩上的刮痕阻擋視線,而一旦打開又有柳絮撲麵,所以才不敢分神跟他發個招呼,直到距離很近她才一邊逮著刹車一邊踏地叫人。

由於時間不長,祝杉還是一眼便認出了矮冬瓜的女人“母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