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慢慢關上,如同兩個世界的間隔,把水乾坤與靈雲寺生生隔開。
舅舅心不死,與水乾坤在普賢寺中又等了三日,那些幾天前上去的人不見一個下來,也不見有人進去,期間那個和尚又來過多次勸他們快離開。
水乾坤拜師無門,舅舅又離家多日,已起急性,勸說水乾坤這次不行,過些時日再來,黃天定不負有心人。
第四天一早,舅舅便帶著水乾坤往白石鎮下趕。水乾坤坐在牛車上,突然想到,那個藍衣姐姐,好似有樣東西沒有還給她。
他掏出那隻玲當,想到另一隻明明掛在她身上,那樣的步伐,怎麼不曾響起過呢?
“嗨!”這時舅舅大喝一聲,將牛停住,水乾坤往前看去,卻看到一個白須和尚擋住了去路。
那和尚雙目緊閉,大有一股泰山崩於身前依然巋然不動之態,微風將他的僧袍和白須拂起,他的身子依然一動不動。
舅舅下車剛想問明那和尚為何擋路,不想那和尚卻突然開口道:“我等你多時了!”
什麼?舅舅左右看了看,天色太早,路上沒有什麼行人,這和尚是在與我講話嗎?
然後隻見那和尚往水乾坤一指,道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然後說道:“天下……蒼生啊!”
水乾坤下車,似乎有點明白這老和尚為何指他,隻見那和尚慈眉善目,甚是平易近人;他來到老和尚跟前,那和尚指出的那隻手張開,翻過來搭在水乾坤頭上,又說道:“你跟我走吧!”
這時連舅舅也開始明白了,他們這幾天,沒有白等!他們派人來收徒了!
白石山向南二十裏一條支脈,此處山多人少,地勢險要,也是一個山高體陡之處。
在一座直插雲宵的山下,三個人坐在一輛牛車上,正順著彎延的山路往山上趕,卻是水乾坤和舅舅與那個老和尚三人。
和尚法號靜塵,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和尚。
神土之上,所有的和尚都想窮盡畢生精力來參破生死,以求成佛,終達長生。可是靜塵卻不一樣,他認為生死循環,生命終究是逃不過天地的六道輪回,死,在世人看來是死了,而在他看來,死其實是另一個新生命的開始,或是另一種生命形式的延續,參破生死,不如看透生死。但他痛絕惡意終結生靈性命者。
他一生遊曆四方,見多識廣,雖未能參透生命存在的意義,卻明白了生命之間存在著某種聯係,兩個毫不相幹對別人來說毫無存在意義的,甚至是相隔千萬裏終生不曾見麵的人之間也存在著聯係,這種聯係的方式非常微妙,卻在人類漸漸發展的過程中起著重要的作用,不過有傳達距離和時間上的缺點,比如甲罵了一聲“他媽的”,對遠在千裏之外的乙來說簡直就是沒什麼影響,可是甲這樣做卻影響了他身邊的人,這樣甲影響了一個人,那一個人又去影響其他人,一傳十十傳百,也許當這個效果傳達到乙的時候已以是多時以後,但是甲的的確確影響了乙。將這個比喻延伸出來,那就是甲間接或直接地影響著所有人,同樣的,甲也在被別人影響著,如果把這些影響化作一條線的話,那就可以把所有人都連起來。
這個影響的最明顯之處表露在,甲知道“他媽的”是用來罵人的,但是遠在千裏之外的乙也知道“他媽的”是用來罵人的。雖然這些影響和被影響的關係看起來毫無意義,但是卻形成了天下世人的常識觀念,大家都知道“高”是上麵,“低”是下麵。
這是比較通俗的說法。靜塵隻是想,如果一個毫無存在意義的生命,突然間讓他有了驚人的能力,讓他的一舉一動都能直截了當地影響天地,那麼,這個生命是怎麼從毫無存在意義變成存在的必然結果呢?那些當初覺得他的存在沒有意義的人又會以什麼樣的眼光去重新審視他?人們還會覺得這個曾經沒有意義的生命到了現在,依然沒有意義嗎?
疑問太多,靜塵尚不能參透其中奧妙。
而“毫無存在意義”隻是世人的想法,而造化,是讓每一個生命都有其存在的必然意義!
很多人都隻是找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罷了。
這就是為何生命是如此的多姿多彩,有多少個人就有多少種思想,隻要存在差異,便能成就神話。
每一個神話人物的崛起,起初都是在別人異樣的眼光中成長起來的,正是這些異樣的眼神,成就他這樣的神話,因果有循環,生命皆聯係。
而靜塵在其他和尚的眼裏,他就是一個瘋和尚。但是這個“瘋和尚”卻一點也不瘋,早在十四年前他便通過那些生命體之間的詭異聯係,預知了異象。
上山的路實在險峻,到了半腰處有一個隻有十來戶的獵戶村莊。從這裏再往上去,不說牛車,就是頭牛怕也難爬得上去,舅舅把水乾坤送到這裏,舍不得將家裏唯一的一頭牛丟在這個全是靠賣動物皮毛為生的村莊,便提出告別之詞,知道水乾坤的去處便好了,又有老和尚照顧,他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