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不知所起 一(1 / 2)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道路兩旁亮起了煤油長燈,印著兩旁鬱鬱蔥蔥的樹木,閃爍不明。腿也站麻了,一陣一陣的鈍痛感慢慢襲來,已經在這高牆外站了好幾個時辰了,他還沒有回來,又冷又餓,她卻已經顧不得這些了,捏著手袋的手指已經被她握的指關節發白,麻木了。忽然兩束刺眼的燈光直直的朝她傾瀉過來,照的身後的鐵門也瞬間明亮起來,她本能的用手去擋,汽車長聲鳴笛停靠在路中央,隻一瞬間,她便明白,是他回來了。

黑暗中她看見有人從副駕座上走下來,然後又繞至後座,替車裏的人打開了車門。她看不清人的臉,隻聽見皮鞋著地的踢踏聲,然後一個長長的影子慢慢的朝她走過來。

她隻穿了一件西洋款式的煙霞色連衣裙,外罩了一件灰色薄羊絨大衣,因著出來的急,帶的衣物不多,也不曾想到四月了臨祁還這樣冷,嘴唇已經凍得發白。他擰著眉瞧著她,她也不甘示弱的迎上他的目光瞪著他。雖然隻有幾麵之緣,但這短短的數月,每一件事情都因著有他,卻也暗暗的跟他過了數招,好似已經認識了好幾個世紀之久,內心雖然恐懼,但也強自鎮定著。

他看著她,看著看著竟“嗤”的一聲笑出聲來,她還來不及反應,他便已經脫下身上的軍大衣披在她的身上。她胡亂掙紮著,他便好笑似的說道:“如果你想生病,我想這裏沒有人會憐惜你的。”

她咬著唇看著他,卻也慢慢垂下了手臂,任由他把大衣裹在自己身上,正暗自揣摩間,她人便一陣天旋地轉,原來是他攔腰將她打橫抱起。她驚叫一聲,人便在他懷裏掙紮起來:“你快放我下來,你想幹什麼!”他一直走到汽車跟前才停下來,早早有人來替他拉開了車門,他把她扔進車裏,自己也坐了上來,按住她扭動的身體,喝道:“坐好,我不覺得你現在還有這個能力能走的進去。”

汽車在偌大的園子裏長驅直入,經過兩處樓宇,又繞進一段小路,在一處青磚瓦樓前停下來,門外站著數名腰佩長槍的戎兵,見著他皆是肅穆端正雙腳閉攏“啪”的一聲行軍禮。他仍是抱著她走進屋子裏,把她放在罩著蕾絲鉤花罩麵的皮沙發上,自己便徑自上了樓。

她乍一下進入了暖烘烘的屋子,僵硬的身體瞬間放鬆下來,不禁打了幾個激靈。這是一幢西式的洋樓,跟她先前住的洋樓又有所不同,白色的牆沿嵌著西洋印花毛玻璃,碎裂花紋大理石的地板能印出人影來,塗了白漆的手扶階梯旋轉而上,繞了幾個半圈,一直繞到樓上的廊簷裏去。

早早有丫頭給她斟了熱茶,她局促不安的坐在那裏,盯著散布在牆角的衛兵,心裏一陣慌亂,深吸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很明顯他早知道她要來找他,麵對她的到訪他一點也不感到意外,恐怕她的出現也是他早早就算計好了的,接下來該怎麼做,她按住那顆狂亂跳動的心髒,在心裏不斷不斷的給自己打氣。

他從旋轉樓梯上走下來,身上的藏青戎裝已經換上了西式的居家短衫。白色的襯衣外罩著一件米色粗線開衫,淺灰色毛呢長褲,他一邊扣著開衫的扣子一邊吩咐身邊的近侍:“可以上菜了。”那侍從應聲退下去了,他坐到她旁邊,她瞬間感覺到身邊軟皮沙發陷進去一些。

他柔聲說道:“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馬上就可以吃飯了。”那口氣一如他們是老相識,隻剛剛小別便又相聚。

她有些恍惚,隻覺得氣氛異常的怪異,差一點就叫她相信她隻是尋常朋友間在他家閑坐,而他也隻是把她當成普通的席上客,一時間竟不知來意,憋在胸口的一番話瞬間就變成了另外三個字:“我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