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沈碧落離家出走半年,一路從南洋流落到了琴台,她本就是毫無目的出走,原本想的也是走到哪裏算哪裏,一門心思想著遠走他鄉,在琴台聽人說了欽州在打仗,於是這位從未出過遠門身嬌體貴的千金小姐心一橫就直奔欽州而去。
路過旗遠,順慶,跟著難民一路往北邊走,一路上躲過散兵和流寇,逃過饑荒和掠奪,日子過得動蕩流離驚心動魄,還未和日本人開戰,自己人到先打的不亦樂乎,程軍先是和穆軍開戰,一鼓作氣奪得了北地五省,又和俄國人簽訂合議書,共守著綿清和穎北的鐵路。
天家打仗,百姓受難。
在殘破的圍屋裏暫時落腳歇息,偏偏遇上了打家劫舍的土匪,都是落難的婦孺百姓,無金銀油水可撈,那幾個土匪頭子的目光卻落到了沈碧落和另一個稍顯年輕的姑娘身上。毫無疑問的,她們被土匪綁了,準備押往宣子山。到了宣子山上,那個土匪頭子謝甲元盯著沈碧落來來回回轉了兩圈,一路上經過流亡,原本細嫩白淨的臉上染著泥土汙垢,身上的衣服也髒了,看不清原來的華貴。謝甲元命人端來清水給沈碧落洗臉,等原本嬌美的一張臉出現在眼前,謝甲元倒吸了一口涼氣,盯著那雙美目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沈碧落向他的部下說了句:老子今晚要辦喜事,以後她就是我的壓寨夫人。然後宣子山上的土匪窩子就開始磨刀霍霍向豬羊,喜氣洋洋的拉開排場辦起了喜事。
沈碧落跟另一個姑娘小敏被關在一個土屋子裏,那小敏不過一個還未成年的小丫頭,此時因為害怕而蜷縮在牆角嚶嚶的哭泣。如今到了這一步,沈碧落反而鎮定下來,心裏也逐漸清順了起來,她環顧了一下這間屋子,土著的屋牆,嚴嚴實實的四方圍合,中間擺著一張沉笨的木板床,後間堆垛著一些生鏽的鐵板和雜物,毫無生機可言。她從門縫裏往外一瞧,門口站著幾名背著**來回走動的壯年男人,遠處更是火光通明熱力喧囂,想要逃出去簡直就是癡人說夢絕不可能了。
她走過去拍拍小敏的肩,小敏張著一雙淚汪汪的眼睛不解的看著她。
“小敏,你還記得下山的路嗎?”
小敏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微笑著安慰小敏:“小敏不要害怕,待會我會想辦法叫他們放你走,你出了這個門就往山下跑,要用最快的速度跑,千萬不要回頭,記住了嗎?”
小敏點點頭。
“那姐姐你呢?”聲音仍是抽噎。
“你先走,我再想辦法逃走。”
“那我們在哪裏彙合?”
沈碧落歎口氣,摸著小敏的頭。
“你先走,然後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姐姐會來找你的。”
交代好了小敏,她又在那堆雜物中間翻了一會兒,找到一枚鐵釘,撿起來就藏在了衣袖裏,然後她開始在屋子裏大喊大叫,不一會兒謝甲元就被手下帶了來。
“美人兒,晚上我們就要成親了,你這麼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見我?”
沈碧落避開他伸過來的髒手,蹙眉說道:“不是要成親麼,你就這麼對待你的新娘子的?”
謝甲元朝屋子四處看了一眼,笑道:“這不是怕你不聽話麼?你放心,隻要你乖乖和我拜了天地,你想怎麼樣我都依你。”
沈碧落冷笑一聲:“想要我聽話也可以,你得先給我找個舒服點的地方呆著,還要放了我妹妹,她不過是個小孩子,你放了她,我才甘願跟你。”
謝甲元眯著眼盯著沈碧落,似在判斷她說話的真假,她被看的一陣心虛,卻也強自鎮定著。
“你若不依,那就和我的屍體拜天地吧。”
“哈哈哈,好,美人兒不要動氣,依你便是。”說著又在她臉上擰了一把,“乖乖等著我,晚上保管叫你快活,哈哈哈。”
送走小敏,沈碧落暗暗鬆了一口氣,謝甲元給她換了新的屋子,便是她們今晚的“婚房”,她盯著那大紅的喜字,便覺得好笑,之前被程天霖遣人帶到臨祁鬧了一場烏龍,如今又落入土匪窩鬧得這般境地,她的命運還真是諷刺,罷了,她已經想好了,大不了跟他同歸於盡。她想起了她的家人,爸爸媽媽還有南喬,她們的臉在她的麵前一一劃過,以後,怕是再也沒有機會相見……
小敏聽了沈碧落的話,一出去就瘋狂的往山下跑,此時哪裏還記得來時路,她慌不擇路的在山間一通瘋跑,摔倒了爬起來又跑,因為害怕,一邊跑一邊哭,那尖利的樹枝打在她的小腿上,刺出了一條一條的血痕,忽然她被一塊巨大的石頭絆倒,整個人朝山下滾去……
天邊的最後一抹斜陽落下,夜幕漸漸降臨了,外頭一片蘊暗喧囂,房間裏卻燭火通明,那些人在外麵喝酒,她聽著那不堪入耳的行酒令就覺得胸口火辣辣的疼,緊緊攥在手心裏的鐵釘**出了熱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