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剛過,天上飄起小雨,紫月自出慕容府後,一路上兀自出神,在青石冷橋上一站就是半個時辰。
雖是雨意朦朧,但清晨的白光已經撕裂雲層,籠罩著白城,紫月抓緊黃巾,而後拋進河水。回到望君閣後,將一屋子丫鬟奴仆全部趕了出去,也顧不得拂去身上的雨水,關好門窗,伏在床沿處,手指沿著刻著雀鳥紋路的格式一路向下,數到第四隻鳥時拔下頭上的紫晶步搖,對準鳥目刺下去,隻聽得咯嗒咯嗒幾聲脆響,塌下的石磚自動挪開,她抱出藏在裏麵的長條木盒,而後抽出步搖,一切恢複原狀。
紫月將木盒放在桌上時,忽然聽到裏麵有異樣的聲響,眉頭緊鎖,似是準備打開,卻胳膊順勢一推,木盒被挪到桌子中央,而後紫月繞著桌子走了一圈,拿起支杯子在手裏晃了晃,放在唇邊,忽的一笑,運起杯子朝東北角擲去,隻聽得衣袂翻飛之聲,一道黑影從梁上竄下,此刻紫月手中已抓了把黑子,那黑子像張羅網般朝黑影盡數投去,黑衣人抽出別在腰間的長劍,白光閃爍間黑子一一落地,當砍向中間那顆時,黑子卻忽的一分為二,原來這是拚湊在一起的兩顆黑子,黑衣人暗叫聲不好,正待著力反劈,卻為時已晚,那枚黑子直直打向他的胸口,一個踉蹌向後摔去,撞在花窗上,又被反彈回來,哇的一聲,口裏吐出一灘黑血。紫月趁他張口隙間,從衣袖中摸出個青色藥丸,嗤的一彈打進他口中,那黑衣人防不勝防,咕隆一下咽了下去,麵色鐵青的望著麵前的紫衣夫人,不一會便感到五髒六腑升騰起一股灼熱之氣,隨後手足幾處穴位被人封住,登時癱軟在地上,緊接著那股附在脾髒上的熱氣變得奇癢無比,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咬,又像有蟲子在爬,隻見紫月坐在凳子上,從懷中摸出個瓷瓶,對著地上因折磨而滿麵通紅的人道:“我縛住你的手腳,是擔心你忍受不了奇癢而掏出自己的腸子。這樣吧,你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目的是什麼,我就把這瓶鶴頂紅給你喂下去,一了百了。如果不說,那麼這毒藥會折磨你三天三夜,我相信,疼比癢要舒服百倍吧。”這句話說的抑揚頓挫,一碗水穩穩地端著,波瀾不驚,然而地上的黑衣人卻是齜牙欲裂,所謂士可殺不可辱,有心咬舌自盡,卻因著內髒麻癢的緣故下頜無力,看向紫月的視線也已出現重影,嘴裏有氣無力地喃喃:“殺了我……殺了我……”紫月笑道:“你不告訴我,我是不會殺你的。”黑衣人心下懊悔不已,早知對手手段如此毒辣厲害,他當時不該托大獨自前來……如果不是她封住自己手足血脈,估計這會內髒已經被自己抓爛了吧。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類似動物的嚎叫聲,淒厲古怪,令人發笑,待到神思歸位,他這才反應過來這聲嚎叫竟是從自己喉嚨發出來的,四肢痙攣般的抽搐,身上的靜脈從紅色的皮膚中暴露出來,猙獰可怖,紫月蹙眉,他這般叫,別把人引來了才好。其實守在外頭的侍婢都已聽見,不知是哪個人遭遇了怎樣的折磨,會發出這般叫聲,各覺心驚肉跳,但素知夫人行事詭異,沒有一個人敢向房門張望,領頭的婢女支了個人,配些錢兩把今日的恩客都請出望君閣,而後關緊大門,生怕會給夫人惹麻煩。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慘叫聲終於停止,丫鬟婆子都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
房間內,紫月蹲在黑衣人麵前,她點了他的啞穴,此刻黑衣人隻是張大嘴巴,喉嚨裏發出輕微的嗚咽聲。紫月歎了口氣:“你倒是硬氣,不過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毒藥強。現下若你要說隻能事先點頭了。”話音剛落,眼前倏的寒光一閃,反手扯過桌布在跟前一擋,人向後躍去,隻聽得哐當幾聲鈍響,十餘枚暗器被卷入桌布之中,放眼望去,窗戶破開,一個黑袍客闖了進來,指尖的梅花棱刃發著瑩瑩冷光,那個黑衣人已被割破動脈,倒在血泊中。紫月見到他,全身一震,四肢更是僵硬的不敢動彈,隻聽得那黑袍客道:“許久未見,你折磨人的手法可是一點沒變啊。”紫月強行定住心神,臉色慘白道:“獵鷹,你怎麼在這?這趟買賣的客主是誰?”獵鷹盯著她,冷哼一聲,幽幽道:“獵鷹?你不是該叫我師哥麼,看來你當**已然當的忘記自己是誰了。”
雨勢逐漸變大,雲澈與恒啟已打鬥至白城外郊的樹林中,恒啟的黑袍早已不知去向,胳膊有幾處傷痕,衣衫被鮮血染濕大半,雲澈嘴角也滲出血跡,顯然是受了內傷,二人招式漸漸變得緩滯,喘息聲也變得粗重,但刀刃相撞間依舊帶著凜冽的內勁,二人以雨托力,豆大的雨珠落到他們周身生生停住,雙袖一揮,紛紛化成暗器攻向對方,這一招二人都是下了死手,將全身勁力都注於這一擊,由是兩股勁力相撞,化成水簾的雨幕瞬間擊成碎末,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二人同時被反彈回來的力道擊中,向後跌去,滾在地上,泥水染了一身,都是狼狽之極。恒啟手中的鋼刀立在地上,忽的咯喇一聲,刀身斷成碎片,恒啟眼露鄙夷之色,握住刀柄,一揮手將它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