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漓站起身來，看到剛剛撕碎畫紙的女子全然沒了剛才的怒氣，隻剩下她渾身上下都在不停地顫抖著，那雙眼睛空蕩而無力。
眼淚一滴一滴的從眼眶裏滾出。
淚痕滿布的臉上滿是無助和哀傷。
她的世界仿佛隻剩下了一片灰茫。
女子滑坐在地上，手指撫向地麵已經被她撕碎的畫紙，仿佛剛才她的殘忍隻是對於那位婦人，用傷害了她的方式刺痛自己，而她的痛苦卻絲毫不亞於她母親。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不孝？”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剛想要追出去的葉漓不由自主停下腳步，時間緩慢起來。她沒有說話，她隻是一個局外人，沒有輕易評判別人的資格。
在剛才的一段對話裏，她斷斷續續的聽懂了事情的大概。
這個母親曾經把自己的兩個孩子當成問題學生送進一個叫做長麟學院的地方改造。
而那個地方，掛著真善美的外皮，做著魔鬼的勾當。
“我其實也這麼覺得，我覺得她沒有資格做一個母親，我也沒有資格做孩子。”
女子坐在地上，將她親手撕碎的畫一片一片的擺好，拚成它應該有的樣子，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
“四年前，我十六歲，我哥十七歲，我哥因為網癮太重被退學，我因為早戀被勸退。我媽從別人那裏聽說了一個長麟學院，管教問題學生。那天天很冷，我媽騙我們說她生病了，把我們騙到一個診所門口，那輛車上突然下來幾個穿警服的人，把我們拖上了車。”
“我媽就那麼看著我們，看著我們求她、哭喊著被帶走。”
女子突然笑了一下，那笑聲很是淒涼，“她的眼神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她就像是在看兩個垃圾！”
“你知道嗎？他們會打人，他們打人都是用半米長的厚尺板，拚盡全力打人。不會打死，打死了不好跟家長交代。”
“那些日子，我們所有人，聽到那、樣聲嘶力竭的慘叫聲都會變得麻木不仁。他們沒有人性，他們也在泯滅人性。”
“為了讓那些所謂的問題少年聽話，除了打人、電擊、致幻劑……他們還有很多方式，到了時間，把已經被折磨的沒有人樣的’乖孩子‘送出去，家長們可高興了，孩子終於不會不聽話了，那些家長不在乎自己的孩子經曆了什麼，聽話就對了，長麟對於那些家長就是恩人。”
女子的聲音夾雜著顫抖的哭聲。
“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地方啊，你說就算他們不要我們了，把我們扔在大街上，做一隻過街老鼠被人踩死，也好過把我們鎖到那個暗不見天日的鬼地方，生不如死。”
“那就是地獄，就是集中營。“
“你知道我是怎麼出來的嗎？因為我哥死了……長麟學院出人命了！學校停辦我才出來的。”女子望著站在她麵前的少年，“十多家媒體接到消息，隻有南風榜一個敢報道！我才出來的！”
“我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可是三天後南風榜就被告上了法庭！說他們誹謗！打官司南風榜居然還輸了？還了長麟學院的威名！”
“誰讓他們有錢有權，能把事情壓下去，能把南風榜打倒。”
“是，我哥哥死了，你能想象嗎？他一個拿過長跑冠軍的人，臨死前兩天就像一個智障兒童，除了傻笑，就是傻笑。真是爸媽的乖孩子了！”
女子雙眼通紅，突然怒吼出來:“我抑鬱症四年！我簡直不能明白為什麼我沒有跟我哥一起去死，我為什麼還要留下來照顧這個該死的女人！”
那是精神已經瀕臨崩潰的先兆。
突然間外麵傳來一聲驚呼，“有人要跳樓了！快來人啊！！！”
葉漓渾身上下一僵，迅速閃身奔跑出門。
然而那間病房裏卻突然傳來女子絕望而痛苦的大笑聲……
亦或者是哭聲……
已經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