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後退了幾步,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從黑暗中深深地看著攸灼,半晌,他終究是移開了目光。
“此地不宜久留,出去再說。”
他走的很快,仿佛生怕自己忍不住去想那個問題。那是一個禁忌,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若是挑明了,想明白了,便會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監獄。一路上時常可以見到昏厥在一邊的“獄卒”,這些人原本是打算進來“處理”攸灼的,但都被玄之打暈了。
氣氛有些沉悶,兩人都沒有說話。玄之想了想,覺得似乎有必要去打破這種詭異的感覺。
“你在這裏遇到了什麼?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他上下打量了攸灼一番,看到攸灼的情況之後,忍不住皺眉問道。之前在暗室裏的時候還沒有注意,現在來到外麵,在明亮的光線下,攸灼渾身的傷口和破破爛爛的衣服全部暴露無遺。
攸灼聞言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馬上換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
“你才發現啊,話說你如果再不來,我可就真要被他們弄死了……本公子可從來沒真的倒黴過,你知道我來到這裏之後看到的第一個場麵是什麼嗎?殺人!一群人把那個城主吊起來,要殺他!多虧我霸氣側漏,威風八麵地從天而降……”
說到這裏,攸灼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妙的得色。
“我明白了。”玄之淡定地點了點頭,打斷了他的話。
看到他的反應,攸灼夾了尾巴似的跳了起來:“你明白什麼啊,你那是什麼表情!難道懷疑本公子說謊?”
“那也不是不可能……”玄之作思考狀,“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攸灼的臉一下子變得黑如鍋底。
這時,玄之的臉上忽然突兀地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看得攸灼後背一陣發毛。說真的,在玄之的臉上看到過如此燦爛的表情可真不多見,燦爛的近乎虛假,讓人懷疑。
“逗你的。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說罷,仿佛在掩飾什麼,他的身形飛快地掠向城主府方向。
於是,當二人到達城主府與天恒彙合的時候,滿嘴食物殘渣的小屁孩雙手環胸,煞有介事地繞著攸灼轉了一圈又一圈,一雙秀氣的小眉毛皺的緊緊的,上上下下將攸灼打量了好幾遍。
攸灼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煩,兩眼一瞪,擺出一副威嚇的模樣。
“哪來的小屁孩,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嗎?”
天恒正打算說些什麼,一聽這話,立刻就炸毛了:“哪來的毛頭小子,一點禮貌都沒有!大哥哥,你從哪找來的這種人?”
也許是吃了別人的嘴軟,這小鬼自從吃了玄之找來的食物之後,對玄之的態度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動輒就是“大哥哥”,嘴甜的不能再甜了。不過,在麵對攸灼的時候,這小子立刻就原形畢露,囂張得一塌糊塗。
眼見一場戰爭在所難免,玄之隻得出來打個圓場、
“都別鬧了。天恒,有一件事情……我們可能不能幫你救你的城主爺爺了。”
聽到這樣的話,正要爆發的攸灼馬上熄火了,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奇怪。
“為什麼?”天恒豁地瞪大了一雙眼睛,“你反悔了?明明之前都說好了,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麵對孩子質疑的目光,想到暗室裏的那些帶血的肉塊,玄之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據攸灼所說,那些肉塊是屬於老城主無疑,老城主已經遇害了。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在真正的天城中,老城主就是以這樣的方式落幕的,如此隻不過是曾經的再現罷了。
“不是我們不願,隻是……”
“隻是,老城主已經不在了。”攸灼忽然打斷了玄之的話,語氣平靜得可怕。他低著頭,幾咎碎發垂在額前,看不見他的眼睛,“他死了。”
這樣的攸灼很奇怪,如此深沉,如此的不像他。他就那樣垂手站立在那裏,可是玄之卻覺得,他們和他隔著一個世界。
天恒一下子愣住了,大眼睛呆呆地盯著攸灼,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一時間,整個房間裏沒有人說話,一片沉寂。
在這樣的靜默中,就連時間都變得格外漫長。不知過去了多久,天恒忽然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巴掌大的小臉上有莫名的情緒一閃而過。出乎意料的是,這孩子並沒有哭鬧,也沒有去質疑攸灼的話的真實性,他隻是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就好像早已預料到一樣。甚至,他還露出了一絲極淡的微笑——盡管玄之一度認為是自己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