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一想到可能遭受的噩運,玲瓏的內心一片肅然。噩夢連連,卻沒想到會栽在青樓裏,這命運還能更作弄人嗎?二舅舅家被縱火滅門時,可笑自己還發誓此仇必報,現如今卻連自己的脫身之計都一籌莫展。
她孑然獨立,背脊挺得筆直。心內波濤洶湧,臉上迷茫不定,眼神卻依然倔強。
前一晚,她和翠兒連夜將一件素粉的春綢比甲做了些改動,原本穿上沒有身形的比甲變得修身合體,腰線上提,連挺拔的背脊線都隱約可見,細腰盈盈一握,身段比例再恰當不過。再加上皮膚白皙得欺霜賽雪,粉嫩得吹彈可破,小風吹過,裙裾飄飄,隱隱有墨荷那般出塵的風采。隻是鳳眼含威,雖素淨可人,卻別有一番白蓮不可褻玩的傲嬌錚骨。
一群看熱鬧的都是明珠樓一等以下的姑娘,還有內宅裏特等和頭牌房裏派出來查看動靜的。此時都覺得玲瓏連黃鶯兒的名字都被青鳶否了,肯定再難有出頭的時候。雖然都是苦命的,心卻是狠的,尤其是玲瓏眼裏不與她們同類的神情讓她們頗不自在,都幸災樂禍地在那裏嬉笑嘲諷,坐等青鳶一聲令下發落了她。到那時,她再清高,再孤傲,也隻能跟她們這群被鑒定為一等以下的姑娘一樣,化作春泥、碾落成塵。
青鳶的眼睛最是毒辣,玲瓏此刻受難的模樣在她眼裏儼然成了一幅動人的畫卷,她眼神一亮,不動聲色地轉頭去看教授色藝的夏嬤嬤。果然,夏嬤嬤也正看向她,衝著她暗暗點了點頭。
青鳶瞧著玲瓏方才的站姿、身段、應對都是出色的,也懶怠再測試,便儀態萬方地從鋪了軟墊的太師椅上站了起來。身後兩邊嘈雜的姑娘堆兒立時鴉雀無聲。
夏嬤嬤上前朝著青鳶福了一福,低首說道,“奴家便收下這小娘了,還請當家的賞個好名字吧!”
青鳶銳利的眼光掃過玲瓏,仿佛利劍劃過一般。見玲瓏並沒有對夏嬤嬤的舉動感恩戴德,臉上連一絲笑容也無,不由得冷聲笑道,“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就叫鸞鳳吧,叫得多了興許性子也就改了!別再又成了墨荷第二!”
“多謝當家的!”夏嬤嬤矮身謝過。
青鳶揚長而去,夏嬤嬤朝著玲瓏招招手,麵無表情地說道,“鸞鳳姑娘,跟我來吧!”說罷也不等她,當先拔腳就走。
玲瓏其實剛剛才反應過來,自己可能是轉運了。她茫然地先轉頭去看翠兒,果然翠兒滿臉雀躍,小跑過來攙著她,笑道,“恭喜鸞鳳姑娘,得了夏嬤嬤的抬舉,咱們快跟著嬤嬤去吧。”
玲瓏這才鬆了一口氣,被翠兒幾乎牽著去追趕夏嬤嬤。身後一院子的姑娘眼巴巴地看著她們離開,個個兒神情複雜,有豔羨的,有不屑的,有妒忌的,也有感歎傷懷的……
本以為會有機會出院子,說不定能出花園子,誰知還是回到繡閣上。看門的彪悍婆子反而還增添了兩個。
所謂“色藝”,玲瓏原以為就是形象包裝加如何勾引異性,畢竟氣質是短期內很難改變的,強行掩飾隻能欲蓋彌彰。她倒忘了,這是青樓的“色藝”,從初逢偶遇的第一印象到耳鬢廝磨的親密接觸,舉手投足的訓練無一不是為了給人留下難以磨滅的好印象。
玲瓏直白地總結了一句話,所謂“色藝”,攻心為上,說白了,即是狐狸精速成法!
背著夏嬤嬤翠兒憂心忡忡地規勸玲瓏,“鸞鳳姐姐,您可千萬別不當一回事!這四藝的精髓非選拔入特等的姑娘沒有機會去學的,明珠樓裏多少姑娘為了能學得一星半點擠破了腦袋,您萬萬不可怠慢了教習嬤嬤!”
“難道一二三等的姑娘不用學這個嗎?”玲瓏驚奇地問道,“都學會了對青鳶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啊?”
翠兒自己便隻是個三等姑娘,聞言苦笑道,“青姨倒是讚成多學些本事的,可那也得姑娘們有時間去學才行啊!明珠樓平日裏的皮肉生意全靠一二三等姑娘操持,夜夜歡場,白日裏歇息休整還隻嫌時間苦短。再說,就算有時間學,也還得能巴結得上教習嬤嬤才行。”
“那養著那麼多特等姑娘和頭牌,還有那麼些教習嬤嬤專為內宅的姑娘服務,青鳶豈不是要虧大了?”
“才不會呢!”翠兒說著眼裏露出豔羨的目光,“特等姑娘出場一次的銀兩就是十個三等姑娘也比不上,而且還不算接客的價錢。更別提頭牌了!這裏可是郢都,有錢人多的是呢!”
“要是碰上那種……不講理的客人怎麼辦?”玲瓏擔心地問道。
“讓他出銀子唄!”翠兒滿不在乎地答道,“有膽子敢到明珠樓鬧事兒的,管教他有來無回!青姨認識真正的大人物,有的是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