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萱聽著從隔壁傳出來的談話聲,渾身乏力的她吃力地坐起來,眼淚如斷線的雨滴般滴落在床板上。
真的回來了!她沒死!居然回到了十八歲的時候。
聽隔壁的聲音,應該是安嬤嬤來了。
孟雨萱慢慢地挪向門口,在隔壁房間的窗前停了下來。借著窗口,她看見坐在桌前的老婦人對躺在床上的男子說著什麼。
老婦人穿著綾羅綢緞,頭戴銀飾,手戴金鐲,蒼老的臉上抹著胭脂水粉。她鄙夷地打量著對麵的男人,眼裏滿是高人一等的優越感。若是不知道此人的身份,還以為是哪個富貴人家的老太太。然而……她隻是李家大夫人門下的陪嫁嬤嬤,一個聽人使喚的奴才而已。
“這是那丫頭的賣身契。上次匆忙,忘了這茬兒,今天特意給上官大爺送來。”房間裏,安嬤嬤將一張紙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她抬手用繡著梅花的帕子擦了擦嘴唇,繼續說道:“我們老爺特意交代,如果爺不滿意那丫頭,大可以打殺了,左右不過是個奴才。您是我們老爺的救命恩人。府裏把那丫頭送來,也是看她有幾分姿色,指望她好好伺候爺。如今她不但偷偷溜走,還害得爺受了這樣的重傷,實在是該死。爺要是不滿意這婢子,我們府裏再送一個更好的……”
安嬤嬤坐在木凳上,嘴裏說著,一雙尖銳的眼睛四處瞟著。她嘴裏叫著‘爺’,眼裏卻滿是藐視。
這屋子的房梁上到處都是蜘蛛網,即殘破又邋遢。雖然房子還算大,有三間臥室,一個大堂,一個廚房。然而這樣的鄉下地方哪裏入得了安嬤嬤的眼?坐了這麼一小會兒,她就覺得渾身有蟲爬似的,不舒服得很。
安嬤嬤是李家大夫人身邊的管事嬤嬤,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平時出門有馬車,家裏甚至還有幾個丫環婆子,過得比一般的大戶人家還要富足。如果不是奉了大夫人的命令來這個破落戶的家安撫他,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
對麵床上的男子受了重傷。男子濃眉大眼,皮膚黝黑。他的右臉有條如同蜈蚣般的傷疤,將本來還算不錯的臉顯得有幾分猙獰。在他不笑的時候,那氣勢讓人喘不過氣來。因此,那安嬤嬤越說越心虛,冷汗浸濕了後背,心裏也毛毛的,恨不得馬上離開。
老大夫剛走,男子包紮了傷口卻沒有吃藥,此時正疼著。然而他麵不改色地躺在那裏,對那個口若懸河的老婆子視若無睹。
窗外的孟雨萱抹掉臉上的淚水,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走進屋裏。
安嬤嬤見到孟雨萱,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孟雨萱在府裏是伺候大少爺的,大少爺又是夫人老爺的命根子。所以,最得大少爺心的孟雨萱在府裏頗有地位。如果不是大少爺離府求學,也沒有人敢動她。大少爺一走,曾經嫉恨孟雨萱的眾人就沉不住氣了。
安嬤嬤暗罵自己越老越沒用。一個丫頭片子而已,有什麼好怕的?她現在可是直接被送給了一個獵戶。以後別想爬起來了!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雨萱姑娘。”安嬤嬤陰陽怪氣地說道。
孟雨萱前不久受了驚嚇,跟著重病了一場,在昏迷的時候融合了兩世的記憶,所以身體還是很虛弱。此時她扛著不舒服的身子進來見一見安嬤嬤,就是想與李家徹底地斷個幹淨。賣身契送來正好,她早就想擺脫這為奴為仆的身份!以後她就是自由身了!
“安嬤嬤專程為雨萱走這一趟,真是辛苦了。”見人三分笑,笑裏藏著刀的本事是每個大丫頭必修的功課。安嬤嬤會,她也會。
“雨萱姑娘客氣了。這是夫人的意思。雨萱姑娘好歹伺候了大少爺一場,李家總不能讓你背著一個奴仆的身份出嫁。”安嬤嬤嘲笑道:“雨萱姑娘以後好好相夫教子,可不能再這樣任性了。你是跟著大少爺的人,要是再鬧出什麼,別人會說大少爺管教不當。雨萱姑娘跟著少爺這麼久,向來最得少爺的心。總不想聽著少爺被別人誤解吧?女人啊!嫁了人就要歇了某些不該有的心思。這就是命!”
“嬤嬤說的是。雨萱受教了。在什麼位置就應該做什麼樣的事。雨萱以前是少爺的丫環,一心一意為少爺著想。現在雨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以後心裏腦子裏裝的隻會是這個家。從今以後,以前的雨萱死了,現在的雨萱會過另外一種人生。”孟雨萱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