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垣聽著翁濟世和張鄉紳的對話，苦笑著搖搖頭，抖了抖披風上的積雪，轉身離去。有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自己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不進軍張寨，顯然不可能了，否則無法向將士們交代。現在。周垣能爭取的最好的結局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實在不行，隻有兵戎相見。
出了張家大院，周垣來到幹草堆前，扒開洞口的積雪，叫醒在草堆中沉睡的江至誠和馬六子，“該醒醒了，你們倆在這樣的環境中，居然能睡著，我真是服了。”
馬六子道，“我以前要飯的時候，都餓著肚子睡覺，這算是啥？”
江至誠用雪搓著臉，“大人，俺倆都是屬狗的，睡了也支棱著耳朵。隨時都能醒。”
“我理解。”周垣衝著雪地撒了一泡尿，“至誠是當偵察兵的好苗子。”
他過去獨自在北疆執行過多次潛伏特種任務，很理解江至誠的休息模式。能在極短是時間入睡，又能極其警覺，環境有一絲異樣，便會瞬間醒來。哪怕是休息十幾分鍾，就又能恢複到極佳的工作狀態，那幾乎是一種本能。很多野生動物也有這樣的本能，比如大青馬，總是站著睡覺的。大青馬的祖先野馬，為了迅速而及時地逃避敵害,在夜間從不敢高枕無憂地臥地而睡。即使在白天,它也隻站著打盹,保持高度警惕,以防不測。
家馬和戰馬遠離了天敵的傷害，但是依舊保持著祖先站著睡覺的老習慣。尤其是戰馬，對危險的敏感程度遠遠大於人類。一有風吹草動，便會迅速醒來，向主人警示危險來臨。
“走，咱們到庒丁營房偵查一番，這是今晚的另外一項任務。”周垣幫馬六子緊一緊披風，“以後，你們倆很可能要單獨執行偵查任務，一定要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否則會遭受意想不到的損失，甚至會掉腦袋。”
“大人，我們記住了。”
雪依舊紛紛揚揚的下，絲毫不見停歇的跡象。道路、房屋、樹木被大雪覆蓋，猶如粉雕玉砌般的世界。
三人躲避著巡夜的庒丁，迤邐來到庒丁營房旁邊的一處廢棄的茅草屋前。周垣很奇怪，雪夜裏為什麼寨子中的狗都沒有叫？不是說，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嗎？這究竟是為什麼？
沒有人能給周垣答案。
江至誠主動請纓去偵查，“大人，裏麵的情況我熟悉。您就不要親身赴險了。”周垣說了聲小心，揮手讓江至誠離去。
躲在屋簷下，感受著嗖嗖的西北風吹打在身上，骨頭縫裏都生寒。周垣遠遠看著吊著氣死風燈的營房大門口跺腳的哨兵，問道，“六子，冷不？”
馬六子拍拍身上厚實的衣裳笑道，“大人，你看我穿著羊皮襖和羊皮褲，還有這牛皮靴，能冷到哪裏去。前些日子，我穿著露著棉絮的破棉襖趿拉著爛鞋子沿街乞討，小北風嗖嗖地刮著，又饑又餓，那才叫冷呢。天黑了，沒有地方去，我和小夥伴們尋了土窯去睡覺。第二天醒來，發覺有的小夥伴已經凍死了。”
“那樣的日子從此一去不複返了。”周垣取出酒壺喝了一口酒，遞給馬六子，“來，喝一口去去寒。等打下涼州後，把你的小夥伴們接到獵豹師軍中來，隻要他們願意效忠我，我給他們一個前程。”
“六子代小夥伴們謝過大人。”馬六子給周垣磕了一個頭，“大人真是佛祖在世。”
周垣拉起馬六子，笑道，“你小子，怎麼又忘了我給你說的。”
二人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江至誠匆匆返回，向周垣彙報道，“大人，除了站崗的外，絕大部分庒丁都在營房裏安睡。隻要拿下哨兵，就可以對庒丁來個甕中捉鱉。”
“太好了，那我們馬上回牛棚。今夜就展開行動，以免夜長夢多。”
張家大院
漪沁閣閨房裏，張家大小姐羞月躺在錦繡蠶絲被裏，一雙美目看著窗戶，聽風聲淒緊，輾轉難眠。那周垣是怎樣的一個人，她好想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的長相，喜歡自己嗎？這麼大的風雪中，他是怎樣躲過巡邏的家丁的？夜間天寒地凍，他是怎麼度過的？
張鄉紳的書房內，燭影幢幢。火盆裏，紅色的木炭緩慢地燃燒著，將室內的角角落落溫暖個遍。張鄉紳安慰著醒來的庒丁，“劉三，不要怕，老爺我不會責怪與你。你把知道的情況詳細地給我說一遍。”
“好的，老爺。”劉三道，“雖說是黑天，但有雪光映著，我還是大體上看了個八九不離十，那人高高大大，身材健碩，眉清目秀，比大公子還高了一頭。說得是一口鳳陽官話，他問了翁先生啥時候來的，住在哪裏。之後我就被打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