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
周垣回到遊擊將軍府,立刻給李蓉修書一封,把攻占涼州、軍隊整編之事簡略敘述了一遍。信中要求李蓉盡最大可能,準備足夠五千人居住的房屋以及冬季取暖用的煤炭和木材。“其他物質及糧食均不用擔心，此次斬獲頗多。在用工上，一定不要吝惜錢財。”吹幹墨跡,又檢查一遍,讓宋明用信鴿送往驪靬城堡。
宋明離開之後,周垣對馬六子說,“馬上通知宋傑，要求他放出金雕，把涼州城方圓三十裏偵查一遍,看看有沒有大隊人馬活動的跡象。嚴防那些流賊回過神來，給咱們來個回馬槍。”
宋傑接到命令,立刻放開金雕的眼罩。
金雕騰空而起,很快消失在碧藍的天空中。半個時辰之後，金雕飛回。宋傑向周垣彙報,“大人,發現三千多人的軍隊正向這邊開來，騎兵居多，步兵站四成。”
周垣想了想說，“這些人可能是楊督派來的軍隊,不太可能是叛軍。”但出於謹慎，還是下令關閉城門,升起吊橋，守城部隊進入戰鬥狀態。
正如周垣所料,金雕發現的這支軍隊正是甘州總兵文凱的親軍。
不過，讓興衝衝地前來撈好處的文凱沒有想到的是，他來到涼州城下,會吃一個閉門羹。眼前城門緊閉,城牆上，士兵正虎視眈眈盯著他們。
親兵頭目來到護城河邊，衝城上喊道,“我們是甘州總兵文大人的軍隊，快特麼打開城門，迎接總兵大人入城。”
“麻辣.隔壁的，你罵誰呢？”戰士們勃然大怒。“哪裏來的鳥總兵？我怎麼不認識？敢在爺爺這裏撒野，我看你特碼是活膩歪了。”
另一名戰士喊道，“請問你拿什麼證明你們是甘州的官軍？我說我還是總兵他爹呢，你也信？我看你們是叛軍詐城。”說罷，搭弓射箭，向城下射去。
“這群丘八，真是豈有此理。”文總兵無可奈何,隻好寫了一封信,加蓋上印璽，命人將弓箭射入城內。戰士們撿起來，送往遊擊將軍府。
周垣閱後笑道，“不要理會這群狗.日的丘八。讓他們在城外等著吧！等老子高興了才給他們開門。”叫過韓方，低聲交代一番，韓方嘿嘿笑著離去。
一個時辰之後,韓方站在城頭，對城下喊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叛軍剛剛被我們打跑，很可能卷土重來，所以不得不謹慎，總兵大人和隨員可以進來，但是隻能坐著籮筐入城。”
總兵文凱氣得渾身哆嗦，也很憋屈，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絲毫不把他這個二品大員當回事兒。坐籮筐入城，他真丟不起這個人呐。如果傳揚出去，他還能在官場上混嗎？無奈之下，隻好派師爺和幾名佐官進城‘視察’。
韓方帶著甘州總兵的視察團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遍,“周大人給諸位準備了豐盛的的酒宴，請大家入席。”視察團進城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被砍頭的準備，就差沒有寫遺書了，現在聽得周垣請吃飯，懸著的心無不放了下來。進入酒樓，幾番推杯換盞，視察團被灌得爛醉如泥。等待他們醒來的時候，已經置身甘州總兵的大帳。
文凱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心裏問候了周垣家的所有女性親屬一遍。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周垣呀周垣，你如此飛揚跋扈、目無尊長，我要向朝廷彈劾你。”
涼州城內，遊擊將軍府書房，周垣和宋奎坐在棋桌旁對弈，桌上以黑白行列如陣圖。
“大人棋高一著，文凱竟然著了道。”宋奎提出隻有無“氣”的“死子”。“他彈劾大人的奏折必然和楊督的報捷文書同時到京師，不知道到時候崇禎如何處置這兩份內容迥異的奏折。”
“還能怎麼處置？他的拿手好戲就是留中不發。”
“大人，這是為何？”宋奎不解。他這是河西的一名小讀書人，哪裏能知道大明高層的那些狗皮倒灶的事兒。
“崇禎帝童年喪母，經曆了人生的第一大悲。身處深宮，皇子生活孤獨、驚恐，宮廷鬥爭複雜糾葛，造成了他自以為是、孤僻多疑、剛愎多變的不健康性格。”周垣落下白子，“登極後，崇禎也想有所作為，但在關內農民軍和關外八旗軍的雙拳打擊下，內外交困，焦頭爛額。他現在對朝中大員誰也不信任。如果大家都說我好，那我的好日子就真的到頭了。文凱大人是這棋盤上的一顆白子，隻是他自己還不知道而已。”
“難道大人的軍功就這麼埋沒了？”
“那倒不會。”周垣笑道，“崇禎還有另外一套情報體係。”
“大人是說那些監軍？”
“不是那些閹貨還能是誰?他們是崇禎的家奴，被崇禎無條件的信任。”
自從永樂大帝靠武力趕走他侄子朱允炆以後，出於對武將的不信任，便派出大量的宦官監軍統領軍隊，以便隨時隨地監視著軍隊的一舉一動。軍隊被朝廷統得死死的，毫無自主權可言。到了天啟崇禎朝，宦官在軍中已經是無處不在。武將們受文臣控製的同時，還必須受到皇帝的親信宦官監督，處處被牽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