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驪靬城堡軍民輕鬆愉快過春節，涼州城的明軍和那些流浪街頭的人們，日子就不那麼好過了。因為朝廷拖欠糧餉日久，加上周垣搬空了倉庫，很多普通士兵，連年夜飯也隻能吃個半飽，甚至於餓著肚子還要守城，更別說能吃上餃子了。可謂是淒淒慘慘，慘慘戚戚。與其餓死，不如反了。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不願意坐以待斃士兵開始成建製的逃跑，加入了流賊大軍。
就連甘州總兵文凱，也因為軍中無糧，不得不帶著士兵去涼州城外的戈壁灘上挖旱獺。和那些吃空餉、喝兵血的中飽私囊的那些軍官們相比，文凱同學可以說是清正廉潔。
“大人，那邊有旱獺越冬的洞。”親兵文和指著高出地麵的土丘道，“現在旱獺正越冬洞裏冬眠，我們去捉幾隻給大家吃。”得到文凱的允許，親兵們拿起鋤頭，鐵鍬，開始挖掘。好在這裏是向陽坡，土地凍得不是很厲害，挖起來比較容易。
越冬洞是旱獺家族長期居住的洞穴，結構複雜，有洞口多達十個，可謂是狡獺多窟。旱獺們用浮土平整出的\\\"旱獺了望台\\\"，作為放哨的崗樓。洞道縱橫交錯，窩巢位於深處的洞道交彙處，距地麵有達三米。寒露前後，旱獺們用糞泥塞住洞口，進入冬眠，第二年四月出蟄。
文凱坐在草堆上，看錢師爺去低窪處掘出幹透了的草炭，生起篝火。那一片音量，你幹什麼呢？十八快樂應該是沼澤地帶。夏季的冰雪融水，會在這裏形成小片湖泊。戈壁灘上，有水的地方就是一片綠洲，旱獺們很聰明地選擇這裏，繁殖了一代有一代。
文和等眾親兵捉了肥碩的草原旱獺，開始剝皮挖油，然後放在炭火上烤製。“大人，等回城後，讓皮匠鋪給您做一件獺皮大衣。”
草地獺的皮子，堅實耐磨，毛色鮮豔，可與貂皮媲美。文凱對親兵的熱情表示感謝。錢師爺取出葫蘆，將旱獺油放進去，“這可是治療瘍傷、凍傷及關節炎的好東西。”
文凱問道，“文和，你沒有一窩端吧？對旱獺們株連九族？。”
“大人，旱獺的洞穴四通八達，捉不完的。”文和回答，“在我們老家的草原上，每年都要撲殺旱獺。這東西比狼的危害還大,草場返青、牛羊長膘的時候,旱獺和黃鼠便與牛羊家畜爭奪牧草。此外，旱獺終年打洞造穴、也造成草場沙化。它們挖出的洞穴一個連一個，深不見底，大如臉盆。因此也傷了馬蹄。”
“其實，旱獺的為禍不止於此。”隨軍郎中道，“據醫書記載，疙瘩瘟就是由旱獺和黃鼠傳播的。我前些日子，就聽說有饑民挖出旱獺吃了，結果沒有兩天，全家人都暴死。”
錢師爺驚呼道，“李豁子，你說的應該是鼠疫。《雜病源流犀燭·瘟疫源流》上說：“疙瘩瘟，發塊如瘤，遍身流出，旦發夕死是也。貴賤長幼呼病即亡，不留片刻。”
一般來說，鼠疫經由老鼠身上的跳蚤將鼠疫杆菌傳染開來，人感染後的顯著特征就是淋巴結腫大潰爛。但是人直接食用了攜帶鼠疫杆菌的旱獺，一樣會死。
文凱大驚失色，命眾人將旱獺皮肉投入火中燒掉，“嚴禁使用旱獺、黃鼠之類的食物。違者斬。”但是，眾人餓的前心貼後心，對總兵大人的話，皆不以為然。拿著烤得焦黃的旱獺肉大嚼特嚼。
文和上前對著隨軍郎中就是一巴掌，“這個烏鴉嘴，你就不能撿好聽的說？沒看到我們正在吃東西嗎？”
“去你媽的鼠疫，不管了，俺們就是死了也要做一個飽死鬼。”
文凱拉著隨軍郎中來到一旁，“你確定這個時候的旱獺會傳染鼠疫？”
“回大人，天氣轉暖的時候，跳蚤、旱獺和黃鼠才開始活躍，現在那些跳蚤都被凍死了，吃了旱獺肉應該沒事兒。”
文凱那顆緊張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指著隨軍郎中的鼻子罵道，“滾犢子，你這一驚一乍的，嚇得我魂都要掉了。現在我恨不得一腳將你踢死。”
“大人，我們依靠挖掘旱獺求存，總不是長久之計。”錢師爺說道，“總督衙門及時的、足額的發放錢糧才是正理。”但是，錢師爺自己心裏也明白，這隻是他的一廂情願，根本實現不了。
因為過年了，三邊總督楊鶴的餐桌，在青菜豆腐的基礎上，破例增加了一盤炒雞蛋。
楊嗣業在五裏鋪與留守的獵豹師將士吃過豐盛的殺豬菜之後，回到涼州城的三邊總督行轅，看著兩鬢斑白、愁容滿麵的楊鶴，有些心酸，“伯父，你這樣太苦了自己。”
“這已經很不錯了，要知道很多人家，還吃糠咽菜呢！甚至有的人連米糠也吃不上.”楊鶴用筷子夾著一根青菜，放到碗裏,慢慢的咀嚼，”現在內憂外患,國事艱難.朝廷的財政捉襟見肘,能省一分就一分吧！我聽說,陛下自己的衣服破了也舍不得更換，以至於某日聽講官講書時，他穿的內衣袖子破損不堪，露在外麵很不雅觀，隻好不時把它塞進去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