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印度阿朗:全球船隻的最後一塊墓地(1 / 2)

當陽光浸透印度西部古吉拉特邦的海岸線,近200艘船沿著六英裏的海岸線排列,有的靜待被拆解,有的被拆裂,露出的黑色零件漂浮在海平麵上。

距此不遠,不規則的廢金屬柵欄牆將海灘分割成183塊區域——坐落在此的183家拆船廠,每一家都用插進沙子的旗子或是其他標誌物宣誓著“主權”。

早晨7點剛過,成千上萬個工人從海灘對麵的窩棚中鑽出來,像一支軍隊,浩浩蕩蕩穿過隻能容納兩輛貨車並行的小路,拖著沉重的腳步打開各自工廠的大門,戴上安全帽,拿起撬棍、大錘,點燃原油火炬。

指針指向8點,船體上開始火花四濺,黑色濃煙沿著海岸線飄向大海深處,工人們一天的工作開始了。此時,被喧囂聲充斥的阿朗很難被認作是一個普通的印度海濱小鎮。

1983年,當古吉拉特邦宣布將在本邦海岸線一帶建立拆船工地時,阿朗還隻是一個質樸的海濱小鎮:貧窮、落後,隻有數量很少的漁民知道這個地方,甚至沒有一條小路通向這裏。那一年,22名拆船工人租賃了阿朗海灘邊的一小塊土地,在那裏拆卸了五艘小漁船。次年,他們接到了拆卸51艘船的訂單,第三年,訂單數額上了100。到上世紀90年代初,阿朗迅速成為世界最大的船隻墓地。不管是普通漁船、貨輪,還是重金打造的軍艦、郵輪,甚至是航空母艦,每一年,世界上近一半的待拆卸船隻在這裏被工人用最基本的工具,一片一片肢解,最終淪為“論斤賣”的廢棄金屬塊。

今年4月,印度首艘航空母艦維克蘭特號計劃在阿朗拆解的消息傳出,則再一次讓世界的目光投向這裏。

一艘貨輪賣出100萬美元是常事

海浪大、海灘天然形成的坡度讓船隻容易上岸給了阿朗成功的客觀條件。更為重要的是,來自奧裏薩邦和北方邦的本國“移民”帶來了綿綿不斷的廉價勞動力。此外,相較於日本、韓國、俄羅斯、德國和美國,印度的環境安全標準更低一些。

當一艘船乘著海浪到達阿朗海邊,船上的水手會先拋下錨,讓引擎停止轉動,並切斷電源。這時,工人們會用鉤鏈將船隻固定在地上,然後利用普通鐵鏈、錨索將船往岸上拉,就像纖夫那樣。

當這艘船全部上岸,拆卸工程才能進行。

工人先要將船的油箱清空,向古吉拉特邦相關官員出示清空證據,才能進行下一步。

這麼做是為了避免發生爆炸。接下來,會有幾名工人把船“掃”一遍,檢查是否有可以回收利用的東西,比如遺留在船上的國旗、航行日誌、酒或是麻醉劑……除此之外,他們也會卸下電線、製冷設備、內部裝飾品等物——雖然拆船後獲得的大部分利潤來自鋼鐵,但拆船廠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換錢的東西,這些物品在工人們聚集的窩棚區,受到從印度各地而來的小商販們的歡迎。

這一初步拆解後,拆船小組的組長會根據船隻具體情況定做“行動方針”。而組長這一職位,多由經驗豐富,且細致謹慎的人擔當。

真正的毀壞性工程就此開始:工人們使用割炬、大錘將船隻解體。完全拆解一隻船,短的要2周,長的要1年之久。

上世紀90年代末,當時為《大西洋月刊》撰稿的美國記者威廉·朗格維舍就曾親眼目睹一艘名為“日光號”的貨船的拆解過程。那發生在占據了“138號廠區”的巴拉拆船有限公司。

在該公司的“領地”,朗格維舍走過一片擺放整齊的廢料堆,穿過切割機產生的煙霧,遇見一隊唱著打油歌、背著沉重鋼板、廢棄電纜鏈條的工人,經過幾輛咆哮著的柴油絞車,旋即被400多人集體運作的大場麵震撼——近百名經驗最為豐富的工人將船體切割為每個數噸的碎片;第二組經驗略顯不足的工人將這些碎片吊起,運往海灘,再將它們切割成10英尺的長寬大小;最後,最沒有拆卸經驗,隻能做搬運工的人們則完成生產線的最後一環,即扛著碎片,一塊塊地將它們拖離海岸線,在海灘的另一端將其裝入卡車。碎片由卡車拖運出阿朗,隨後被賣到鋼材回收市場。

“一艘貨輪(拆解後)賣出100萬美元(純利潤)是常事。1998年,347艘船在阿朗解體,淨利1.33億美元。”朗格維舍在報道中寫道。

“西方人優越感”

當拆船廠的擁有者獲取利益時,作為利益生產主力的工人卻也因此付出了巨大代價——因爆炸而受傷、因疾病而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