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夜晚那一聲狼吼,遠處奔來了一縱沉穩的馬蹄聲。
蕭霜緩緩轉頭,抬眸看著那幾隻晃動的火把正朝著她一點一點的移動。
近了,她看清楚了一隻飄動的旗幟。
旗幟招展,冷風下瑟瑟抖動著。
旗幟上的圖案叫她眉頭一皺,如一擊電光直衝腦門,蕭霜的記憶如大開的閘門,喧囂的過往傾軋而出,伴隨眼前那個爍爍移動的身影,蕭霜黯啞著嗓音喚著他的名字,正如十年前他親手將蕭霜推入冰棺時大聲呼喊他名字的時候一樣,撕心裂肺。
“淩天……你說過要愛我一生一世,你說過要與我廝守終生,可今日,我在北冰島的日日夜夜裏信念的是你的名字,是要你親手將我待我離開,而不是遠赴萬裏之遙,派人追殺我,不……傅淩天……”
下一刻,那幾人身影走近,蕭霜才茫然的收回自己的荒涼淚水驅散著在她心底期盼了長達十年的幻影。
如今,他的邊塞將士帶著一波黑衣人正手持冰冷的刀刃,高舉他威嚴象征的旗幟,瞪著嗜血的雙眼,遠赴冰雪之巔,再一次對蕭霜無情的追殺。
兩天兩夜,她自破冰而出,已經追來了五次不明黑衣人的圍捕,他們的手段殘忍,出手很絕,招招致命。
逃!
這個字眼在蕭霜腦海裏不斷盤旋著,逃到天涯海角,逃到無人可尋,逃到他傅淩天也追查不到她的天邊。
蕭霜腳步輕盈,足落無聲,乃至於在鬆薄的雪地之上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她如天上飛落的雪片一般,輕緩、飛馳、跳躍,眨眼間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之中。
她慌亂的行走了一日,身上冰雪夾雜血水早已凝結成了冰錐,拖拽著她身上單薄的衣裙。她站在一處高山之巔,俯瞰芸芸眾生,額前的白色珠子孜孜不倦的在她眼前晃動,身上炫目的鳳鳥金花張牙舞爪的趴在蕭霜朱紅的衣裙上,與天地間的皚皚白雪格格不入。
哪怕前無去路,後有追殺,蕭霜也要逃出這冰天雪地間的白,那些紛亂的刺目的鮮紅叫她欲罷不能,因為饑餓而不斷在她心底叫囂,那可怕聲音叫她慌亂。
然!
追兵還是緊緊跟隨,竟然是下了不下十人的各中高手,蕭霜冷笑一聲,低聲道,“既然逃不過……”
她衣袖翩然飛動,手掌擊落了半個雪山,跟著那股強硬的冷風哄的一聲砸下,伴隨雪地裏滾落的馬蹄和不顧一切向上攀爬的腳步,她居高臨下的站著。
她突然起身,如天空中翱翔的雄鷹,揪住一人的脖頸,高高的拎出雪海。
那人驚慌的站定,魂歸未定,被救下卻仍是不忘身上的使命,隻怪笑一聲,便抽出了腰間的寬刀,“受死吧,妖女!”,須臾,尖利的鋼刀無情的對準蕭霜的脖子。
蕭霜冷哼一聲,不屑的隻輕輕扭身便又回到了山巔之處,躲過了那人的來勢一擊,對那人低聲道,“回去,告訴他,我未死,這天下,也不會白白的拱手讓給他。”
那人渾身一顫,看著地上頃刻間被雪山淹沒的同伴,扔了手裏的冰刃,跛腳跨上一匹紅棗馬奔騰而去,留下一路的霜雪風塵。
蕭霜站在雪山坳的一處,仰頭看著高山,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那處飄渺,想著久遠的事情,腦海中蹦跳出來一個模糊卻又清晰的身影,那人高高瘦瘦,十指尖尖,腰間時常掛著一柄亮光閃閃的佩劍,他孤傲瀟灑,麵容俊美絕倫,時常對她溫柔一笑,“蕭霜?!”那聲低語,如一劑藥引,勾魂攝魄的吸引。
蕭霜輕笑出聲,輕輕搖頭,遙遠的記憶總是會留下片片憂傷。
此時,白日一點一點的從東方爬了上來,熾烈的燃燒著。
山坳那邊的陰暗中依舊狼煙滾滾,前朝的殘兵舊部正與新朝的大兵做著拚死廝殺,蕭霜嗤笑一聲,噗通一聲仰麵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中,雪花紛揚灑落,冰冷徹骨的寒冷將她包圍,似乎又回到了冰棺中。
“改朝換代,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前朝的皇帝,如今的皇帝,嗬嗬……你們都要於同一個過不去,是麼?我蕭霜命不該絕!”蕭霜低聲喃喃自語,忽然冷笑一聲,“嗬……”伸出手指虛抓著天上浮動的白雲。
喃喃道,“不死不滅,不容不亡,用活人的鮮血來飲飼我的枯骨,嗜血成狂。”蕭霜起身,對著南方用力的嘶吼,那聲音帶著淒苦的悲涼,“傅淩天,看到此時如此狼狽的我,你決定痛下殺手了麼?你的那些謊言編不下去了麼?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