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是他生來最有滋味的一場好夢,沒有負擔沒有重壓,有的隻有全身心無盡的輕鬆。他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隻知道醒來的頭一眼,看到的是一縷縷動人的陽光。光泛著微微的黃,透著淡淡的涼,是清晨還是日暮?
“少將軍,那位壯士已昏睡五天了,不知可有大礙?”耳邊隱約傳來人聲,聽他們的腳步越來越近,似要進來。
他閉上眼緩緩地舒了一口氣,五天,我竟睡了五天,難怪頭生生地疼。身上蓋著錦被,還有股隱隱的桂香,這樣的床榻似曾相識,在哪兒呢?他想了想,在腦海中搜索著類似的經曆,許是年深日久的緣故罷?記憶變得遲疑起來,或許那隻不過是兒時夢中的向往因這經年累月而鑄成的錯覺而已。
“吱呀~”一聲,門被輕輕推開了,隔著紗帳,兩個魁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他們似怕擾了他的好夢,特意放輕了腳步。他們躡手躡腳的模樣與其一身的豪邁之氣相比,顯得滑稽可笑,卻讓玨心中生出一股沒來由的感動。輕輕坐了起來,胸口仍有一陣陣淡淡的疼痛來襲,所幸雲落那丫頭沒看準再紮,否則他可沒子薑那麼好的運氣。她這一下紮得還挺深,想不落疤都不行。想起那日的情形,他不禁一陣蕪然。
“壯士醒了。”一個聲音帶著愉悅,循聲望去,此人不正是那日城樓之上被他劫持之人麼?而今他身著便服,手中端著一個托盤,盤中放著一隻耳杯,正冒著嫋嫋的熱氣。
“太好了,我與蒲郎正在擔心壯士的傷勢,而今見壯士醒轉,真是再好沒有。”另外一個身著錦服的不是旁人,正是前幾日威震郡守府的項籍。此刻他一臉欣喜,近前來坐在床邊,見玨氣色紅潤了許多,更是歡喜:“那大夫的藥開得不錯,蒲郎,待會兒讓人留他在軍中聽用。”
蒲郎應下了,端著托盤遞向項籍:“壯士初醒,還需喝些湯藥才是。”
項籍拍頭大笑:“是了,是了,看我如此粗心大意。”轉身從托盤端出耳杯,輕吹了吹:“冷熱應是適中了,壯士昏睡這麼許多天,想也餓了,先喝了這湯藥,待會我吩咐下人卻做些粥來與壯士充饑。”
看他一臉和藹的笑,與他那張不怒自威的臉竟如此協調。人說隻有真誠的笑才會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玨心頭一熱,二話不說接過耳杯將湯藥一飲而盡,也不管這味湯藥如何苦澀難以下喉。剛喝完,項籍便伸手來接耳杯,這還自罷了,待他將耳杯放回托盤,便起身拉過放在屏風上的衣服,披在玨的肩上:“而今壯士初好了些,莫要著了涼。”言語之間無半點虛情假意的痕跡,若不是他善於偽裝,便是他真心如此。
玨暗自歎了一口氣:我為何又欠下這不明不白的情債?定定神,拉了拉肩上的衣服道:“不知雲落現在何處?”
“雲落小姐而今在項將軍夫人下處靜養,哭鬧了幾日,昨日才平撫了許多。”蒲郎應道:“虧得虞夫人在一旁悉心照料,不然我們幾個大男人是如何也安撫不了的。”說話間,蒲郎臉上現出尷尬之色,看來似有一場吵鬧是發生在他身上的。
“我想去看看她。”玨不想深究雲落到底是如何被虞夫人安撫的,隻是以她的性子若不再吵鬧卻是太不尋常了。心中湧上一陣不祥的預感,他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