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年華和杜娟相識，是在初三，確切講是“初四”，中考落榜，我不甘心；家中也隻有我一個男孩，當然把這份擔子轉交於我。每逢回家，我總要在他們麵前複述我“偉大複興”的任務。簽此原由，盡管家境蕭瑟，還是讓我複讀。初中在寺山鄉中就讀，遠離鬧市，孤立僻靜，條件甚劣，幾十個人擠在一間宿舍，晚上休息咕咕唧唧，從下課9點鍾至11點鍾都需老師維持秩序，到如今仍清晰記得張師的話：其一：“休息吧，有什麼好說的，讓我發現誰說話拉出來站崗”；其二：“誰還說，咋就恁不聽話，晚上休息不好，明天怎麼上課；我不管你們了，也管不了了，我很累，無心管你們了，好自為之吧！”老師講話時宿舍靜悄悄，語音剛落，又是一陣陣嘁嘁聲。幹哥在高中教書，代畢業班。攀上親戚，媽給幹哥打了招呼，就把我托負於他，他爽快應允。那年暑假幹哥家蓋房子，事多，來不及考慮教學進修的事，考試結束，“被貶”鄉村小學。我沒幸聆聽他的悉心輔導，據在校師生評價，他是一名出色的班主任，每年中考他班學生的成績都位居第一。倘若不是蓋房，他的成績斷不可能落於他同仁之後，我為他被貶遺憾，為他的命運惋惜，也為自已歎息，當年他在也許我不會重蹈覆轍。初四前半期，我很老實，也可以說是膽小，家窮，不敢在人麵前強出頭。初來乍到又沒有熟悉要好的夥伴，更別說同進同出。獨個坐在凳子上，伏案守著書本，不厭其煩聽老師從頭到尾將第三年的教課書哆嗦第N遍。但我在師生心目中也落得個老實名堂。冬天很冷，我的裝備很複雜，宛如一道方程式。外麵“勞動褲”加“帆布外套”，冼得倒幹淨，上身裏麵套著媽媽5年前織的毛衣及幹媽家幹哥小時留下的秋衣，毛衣秋衣早已被歲月遺棄；下身套著媽媽給姐姐買紅色的棉褲，幸虧棉褲在裏麵，大家看不到，晚上休息為避免被人發覺，我通常最後一個休息，早上起床卻是第一個。我沒靴子，下雪天也是那雙皮鞋，去年過年買的，而今它經不起我的拆騰已開始退皮，鞋幫與鞋底抿著小口低吟獨立自主，保持各自領土完整，‘台灣自始至終都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隻是說辭。雪花遇熱易融化，我不敢出去活動，常呆坐在教室，盡管如此腳還是凍腫了，後來實在承受不住，便裂開嘴吐著濃痰。清早穿上幹淨的襪子，經過一天肌膚的親密接觸，襪子與傷口結成硬癤，脫襪時，牽彼掛此，乳黃的濃痰翻騰著鑽心的痛。現在回想往事，我仍歎服自己的毅力，定力，能在此惡劣條件堅持讀書。其實這歸屬家庭貧困。我家在山窩裏，四麵環山，田地都是在山坡上的溝溝窪窪中開墾的，幹農活通常要翻越幾座山；上學也要走許多路。上小學，每天來回走四趟，一趟三四裏路程；讀初中在寺山鄉中，一周回家一次，途中經中“八裏坡”，上八裏，下八裏，一趟四五十裏，那時汽車少，隻有三輪車，回家遇到三輪車就是遇到救星，搭上三輪好比搭上諾亞方舟，我們經常爬在裝滿貨物的三輪車頂。山裏路陡，經常出事故，凡是出事故的，沒有幾個能活著。坐在顛跛的貨物往下望，剛剛懸崖峭壁，轉個彎又變成一道黑乎乎吃人的溝壑，溝壑在懸崖之下，路就在峭崖邊上，如果車輪不小心駛入未規劃之內的空中長廊，它側個身便自由下落，每次轉彎都讓人膽顫心驚，但沒有人因為害怕而躲避方便的召喚。可能這樣的路走得多了也失去恐懼的免疫力。去高丘讀書雖不必走山路可以坐車，但車票也是一大問題。我並不常回家，人常說我心野，這便是緣由之一。家裏窮，幾間土坯瓦房是爺爺76年在世修建的，牆壁上的坑坑窪窪是歲月落下的跡痕，雨水時節，雨水透過房瓦椽子的縫隙滲入泥土，像未擰緊的水籠頭滴溚滴溚落進室內，山裏每年的雨水很大，時常聽說房屋倒塌，小時候聽人說到此就摟著媽媽，真怕它會“哺”的一聲將俺這個家吞沒。山裏經濟來源少，家裏有幾畝山地，每年從年前忙到年尾，隻能混個肚兒不餓，很難留個積蓄。家裏時常喂養一些牲畜，豬，牛，羊，雞，鴨，過年殺了賣肉或直接賣幾個錢勉強支撐過年。媽媽常年被這個家拴在家裏，爸爸又被田裏的莊稼拴在地裏。爸媽時常鬥口，有時激化暴力，姐姐和我進入學校後，更是捉襟見肘，爸爸幹活累怪媽媽，說她不會當家，不該讓我姐弟上學，媽媽忍泣含悲隻等我和姐姐長大爭氣，有時被爸爸逼得無奈就威脅爸爸離婚，她曾離家出走一次，但想到我和姐姐還小，就心軟了。下學期，我有了夥伴，熟悉了鎮上街道，逐慚適應鎮上生活。每周總要和幾個夥伴出去吃幾噸帶渾的；每月總要和幾個夥伴去街裏麵逛幾圈，即便不買一物，隻要能夠看看那些新東西心裏也是舒服的；與華麗的擺設對比，我才發現自已不堪的外表，我想換雙鞋，換條褲子，換件上衣，我向媽媽要錢，生活費由原來100增到120，又到150。媽媽雖不問我錢花哪啦，我總還要編一些理由說服她，我常騙騙媽媽說：“現在學校夥食漲價了”或者“學校讓交這費，那費”，媽媽沒有拖欠我，不管當時家裏有沒錢，哪怕借她總一口充諾，盡管有時說了要等半月後才有回音，但她總是信守承諾。我買了新衣想到家裏的爸媽，心裏會一陣陣愧疚，回到現實後又安慰自已說“應該的，即便媽媽看到的，也會同意的，穿得難看丟也爸媽的臉麵”；和同學吃飯，不再擔心沒錢，不再撿沒有營養有害健康的垃圾食品－－－－－涼皮米線，而選擇有幾片羊肉或牛肉的繪麵。宿舍有個室友，家庭條件不錯，爸爸是村長，開著磚廠，他就是我要好夥伴其中之一。他出去吃飯，玩時常帶著我，跟著他，我沾了不少好處，也學會城市人的生活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