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鑽出樹林,眼前就是那道白灘,眼前看時,尚有一道淺淺溪水流淌。這時天空中已有雲朵飄來,將月色遮得朦朧,隱隱有血腥味飄蕩著,那是先前一番大戰後,惡虎吃剩的肉食。
三人躡了手腳,執了武器,踩著流水,提心吊膽的往河灘穿去,忽然打頭的望山就是一伏,後麵兩人也都跟著低下了身子。
“怎麼了?”狐聞低聲問道。
望山也不言語,隻向上遊方向一指。隻見十幾步外,一大堆如臥牛伏石的東西在夜色下黑黝黝的趴著,正阻在去路上。
“惡虎!”姬發但覺身骨發軟,手腳生汗,待仔細瞧過,卻又不像,那物並無黑黃紋路,惡虎也無這般巨大。
“是熊?”望山問。
狐聞搖搖頭:“山裏哪裏有恁大的熊,熊也沒有生得那般方正的。”
“是石頭,先前都未見哩。”望山向前幾步,瞧仔細了。“是山上滾下的石頭。”
不料話音剛落,那石頭卻自己動了一下。
“我們不要驚動了它,繞過去便了。”狐聞沉吟了一下,便帶二子貓了腰從旁繞過去。
“咦,發哥兒,等一下。”將將繞到一半,望山忽然叫了一聲,便朝那物跑了過去。“快來看,好大一隻龜。”
狐聞隻是一跺腳:“趕緊走哩,管那些做甚!”但見姬發也去了,也是無奈,隻好也跟了過去。
姬發跑過去一看,果然是一隻巨龜。龜背上四四方方的托了一塊巨石。巨石上方平整,約麼可坐得三四個人。看樣子必是有人雕刻出來,刻意放置在龜背上。這巨石當也有年歲,麵上已是青苔斑駁。
神龜長壽,龜殼多用作祭祀。但這龜如此巨大,必生得年歲長久,應是上古先人養作神靈祭獸,以重石壓之,神龜不死,神靈長佑。隻是龜壽千年,便一直這般重壓著,想來也是殘忍。此龜應是在某刻乘水逃了,躲在這山林中,今日聞了血腥味,便來這裏尋吃的,倒叫他們發現了。這巨龜生得年深日久,似已通靈,見得二子並無惡意,便將頭向二人連點,雙目中似有淚光漣漣。
姬發與望山尚在幼年,心地純潔,見此情景便是不忍,上手就去猛掀巨石。卻不料巨石倒似生在龜背上,二人哪裏掀得動。倒是狐聞心細,仔細打量了才發現,巨石上平下彎,下方更是雕了四個石鉤鏤在龜殼中,便在河灘上撿了卵石,往石鉤處猛砸。隻砸了幾下便有碎石崩裂,二子見得此法,也去尋了卵石,跟上來一通猛敲。
三人正自用力各自砸開了石鉤,眼見就剩下最後一個。這時狐聞卻聽見淙淙水響,他隻覺腳下一涼,低頭看時才發現原來隻在遠處的一線淺水,竟已漫了過來,都浸沒腳背了
“不好,這是遠處暴雨的積水,山洪就要來了!”狐聞大叫一聲,便拉了二子便往河岸上跑。姬發此時已然就要砸開石鉤,心中不甘,便回頭看了一眼。那巨龜恰也正抬了頭往他望來,眼神中滿是絕望。姬發想此刻一過,那巨龜又不知何年何月方得解脫,若是遇上獵人凶獸,這千年的光陰,卻不得幾刻的自由。他一念至此,愈發不忍,隻一咬牙,掙脫了狐聞,踩著水花向巨龜奔去。他拾起卵石隻一通猛砸,擊碎了石鉤,隻一用力便掀掉了巨石。姬發正待回身上岸去,隻覺得大地一陣震顫,如萬馬奔馳,隻見有一道白色巨浪從山間轉出,巨浪似一道白牆,挾著萬鈞氣勢,呼嘯間瞬息而至。千鈞一發之際,姬發唯有雙手緊扣龜甲,伏在龜背上。待巨浪及身,竟將龜甲掀起,姬發隻咬牙縛緊了龜殼,在水中載沉載浮。原來這巨龜生長多年,亦是要換甲,隻是被巨石壓製不得,此番鬆脫,舊殼便一並脫落了。
龜殼雖硬,卻如浮木一般,並不沉沒。山洪勢大,一路波瀾翻滾,姬發知道若要活命,唯有扣住這方龜殼,便一直咬牙堅持。這山洪一路洶湧,終到得平緩處也熄了威勢。姬發趴在殼上,乘著水流,一路漂到岸邊,被長草蘆葦攔住了。這洪濤中曆經種種驚險,姬發拚了全力,才保住性命,見此刻終於到岸,手腳發軟,便倒在龜殼中,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