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突然“哎喲”一聲,她立即回頭張望,一手按壓在後腦勺處喊道“是誰扔我”。在看到方漓之後,楊氏恨恨地瞪了方漓一眼,又戚戚地拜倒在地,對著知州的方向哭訴道:“求知州大人還我家老爺一個公道,他死得實在太慘了,太慘了……”
方漓站在大門口,立即神色一變,也期期艾艾、柔柔弱弱地哭訴道:“求知州大人還我舅舅一個公道,他被訛詐得實在太冤了,太冤了……”幾乎和楊氏同時出聲哀求。
兩相對比之下,眾人莫名覺得哪裏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齊齊有些愣神。
知州看了一眼方漓,見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兒,且神情比楊氏真誠得多,便沒有開口斥責。
麵對楊氏一聲高過一聲的哭喊,知州不為所動,驚堂木一拍,喝道:“本官自會查明此事,傳本官令,暫且收押顧文斌,明日再審。退堂。”
官差押送顧文斌從公堂門口走過,方漓緊緊跟著顧文斌,試圖在推搡中抓住她舅舅衣袖不放,嘴裏還故作鎮定地安慰道:“舅舅沒事的,我們沒殺人,肯定會沒事的……我爹爹馬上就回來了,他肯定有辦法。”
顧文斌溫和地對方漓笑笑,語調和往日沒有絲毫不同,他說:“阿漓莫怕,舅舅沒事。”
“嗯嗯嗯嗯!”方漓一個勁地點頭,她沒有抓到她舅舅的衣袖,隻能眼睜睜看著顧文斌愈行愈遠。
一眨眼的功夫,人潮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最後一名官差合上朱紅漆滿的衙門,望了一眼陰沉沉飄著雨絲的天空,猶豫半晌,他對方漓說:“方姑娘是吧,我勸你們還是另找個厲害的訟師吧,你爹他……他可能要下個月才會回來。衙裏剛收到消息,他押解的犯人逃跑了,他們必須再跨一縣前去追捕。”
官差又悄悄地提醒道:“這是機密,別說是我說的啊……其實就算方頭在這裏,他也不能直接參與案件調查,我們府衙嚴格執行親屬回避製度……”
方漓覺得眼前一黑,耳朵裏都是嗡嗡嗡的雜音,以至於官差後來又說了什麼,她完全聽不到,隻渾渾噩噩地被虞焚霄牽回了家。
是夜,方家宅子裏熄滅了燭火。中天之上月光清明,從屋簷上、桂花樹邊掃落的影子交疊在一起,揉合成一塊塊曲折離奇的圖案,仿佛在無聲訴說著主人們內心的愁腸百結。
宅子是不同尋常的靜寂無聲,忽然間,一道人影一閃而過,轉眼就掠到了大門處。
“這麼晚了,”方漓穿著白色中衣,長發披散,直挺挺站在屋簷下的陰影中,突然出聲問那人影,“你要去哪裏?”
虞焚霄愣是吃了一驚,他回頭看那女孩兒的臉,跟女鬼似的慘白慘白。由於光線不足,兩個眸子黑洞洞的正泛著幽光。
“……你不是睡著了嗎?跑出來嚇唬誰?”
虞焚霄定在大門口,惡聲惡氣地反問方漓,隻是音量特別的小,完全體現不出他平時“惡霸”氣勢的萬分之一。
“哦。”方漓木愣愣地點頭。
她似乎才意識到夜深人靜,是不應該大聲喧嘩的。於是停頓片刻,她學著虞焚霄的模樣,喃喃細語道:“我睡著啦,正夢遊著呢……周公讓我轉告你:醜時三刻,兗州府方圓八百裏,有一場瓢潑大雨,沒事就不要出門啦。”